他让书吏将这些日子的灾情一一记录下来,抄录成册,然后把他和福龙县县令以及知府之间的信件往来也整理出来,顺带还附上了快马驿站送信时每一站每一个官差亲笔签写的文书,证明确实是在连发三封加急信件,而知府都没有任何回复,不得已之下,为保全本县百姓,他这才下令开闸泄洪。
又将开闸的时间,泄洪的流量分毫不差地报了上去,还说了开闸之前已告知邻县,并且派人沿途警告百姓迅速撤离。
至于临县酿成如此灾祸,全因县令失职之过,上任三年未加固本县堤坝,导致雨量增多时堤坝垮塌。
而民居齐聚河岸又未加防护,秋冬之际未按时清理河道,且在水位未上涨之前兰叶便已写信提醒,让他转移百姓,他答复说城中地少人多,无法转移。
福龙县的安慈院也破烂不堪,上任三年粮仓见底,又害得灾后百姓无家可归,食不果腹。
这一桩桩一件件,兰叶都给他记录下来了,还顺带提了一句前年曾陪同知府巡查,他明知福龙县河道未清,百姓房屋破烂不堪,却未曾上报,当属知府包庇之罪,才酿成如今惨祸。
兰叶一并给参了。
赵时路这些日子见满大街都张贴着防疫榜文,兰叶在家也时常翻阅古籍,查看各类医书,以便做好准备。
虽然目前没有出现时疫,但他还是很担心长柳,毕竟长柳身子弱,不能害病的。
因此,放不下的赵时路便一天天的往药铺跑,跟小松鼠一样,听到什么药材好就买一点,然后扛回家塞进包袱里,好不容易攒了一大包,这才拎着去找商队捎回去给张青松。
给长柳捎去了药,赵时路心里这才踏实了许多,但没过几天便听人说兰叶又开始不吃饭了。
他急了,匆匆赶去衙门找兰叶,想看着他吃顿饭,结果才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官差火急火燎地跑了进去,瞧着像是有什么大事。
赵时路便不再往里,乖乖地蹲在门口等着,免得打扰了兰叶。
片刻之后,衙门里的锣鼓敲响了,所有官差全都涌了进去,赵时路一脸茫然地站在外面看着,心里隐隐有了些不安。
*
长柳在乡下过得挺舒服的,日子慢悠悠的,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好,得了空他就去地里瞅瞅,把冲坏的田埂重新垒一下,然后去里正那里领菜苗,把还能补救一下的菜给种下去。
这样冬日里打火锅,好歹也有口新鲜菜吃。
之前还忧心着时疫的事,现在都过去好些天了,也没听说哪里有时疫出现,想必也是不会有了,便渐渐放下心来。
傍晚,长柳和柏哥儿去张家祠堂看望弈哥儿。
两个孩子都乖得很,弈哥儿穿得比之前干净了许多,脸上虽然还是挂不住肉,但精气神却比之前好,见着长柳和柏哥儿以后欢天喜地的跑过来要抱抱,眼睛亮亮的。
“叔爹,我有好吃哒。”弈哥儿伸手在自己围兜上的小兜兜里掏掏掏,掏出来半块枣花糕,捏着就往长柳嘴边塞,“叔爹吃。”
长柳假装咬了一口,然后哄着他,“弈哥儿吃。”
弈哥儿又转手喂给柏哥儿,喊着:“小叔也吃。”
柏哥儿也学着长柳的样子假装咬着,然后夸他。
小阳现在还是走不了路,坐在特意给他编的小背篓里,他瞧见了长柳和柏哥儿,欢喜得直拍背篓,咿咿呀呀地喊着。
“弟弟。”弈哥儿伸手指着,长柳便将他放到了地上,然后见他跑过去,将手里的枣花糕喂给弟弟吃。
小阳吃了两口,又用手推着往弈哥儿嘴边递,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吃。”
长柳和柏哥儿这几天抓紧时间给他们俩做了套小衣裳,交给了看护他们的郎君收起来。
听那个郎君说,两个孩子起初被送过来的时候闹腾得厉害,这两日才好些了,就是弈哥儿夜里偶尔会哭泣,说想阿娘,哭着哭着又说害怕,阿娘阿爹打得他好疼。
郎君给他洗澡,换衣裳的时候看见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那些陈年伤到现在都还没消。
长柳听了直叹气,柏哥儿也泪汪汪的。
青松说得没错,弈哥儿离开了那家人还能过得更好些。
从祠堂出来往家走,柏哥儿挽着长柳的胳膊,小声跟他告状:“我小的时候也是经常被打呢,其实你没嫁过来之前我常常想着去死,但是我见你嫁过来了也挨欺负,二哥又不在家,就想保护你来着。”
结果保护着保护着,倒是让他抓着长柳的手逃出了泥潭。
长柳听了,鼻子有些酸酸的,拍着他的手笑着道:“都过去了,会好的。”
“嗯。”柏哥儿靠在他肩上,抿着嘴笑,他也觉得会好起来的。
“你哥哥说,等过完端午咱们就修房子,这样明年你也能从新房出嫁了。”长柳说着,柏哥儿听了,只顾害羞地笑。
家中炊烟袅袅,两个人拉着手快步往家走,却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紧密的锣鼓声。
“快回家去,快回家去!”里正的大儿子一边敲着锣鼓,一边喊着,“都回家去,不要出门。”
长柳下意识地搂住柏哥儿,将他护在怀里,紧张地问:“咋,咋了,这是咋,咋的了?”
“先别说了,快回家去,都别出门,一会儿我阿爹他们过来清点人数,都要在家守着。”
听见这话,长柳也不敢再去打探消息了,赶紧搂着柏哥儿回家去。
陆郎君站在院子边上张望,显然也是听见了消息,正好奇是在做什么呢。
长柳赶到家里,急忙道:“爹爹,快,快进屋,快。”
“咋了啊这是,出啥事儿了啊?”陆郎君着急地询问,上次发生水灾都没这么吓人过。
长柳摇摇头,跑得气喘吁吁的,脸都红了,道:“不清楚,快回家吧,阿爹呢?”
“你阿爹割草去了,应该快回来了。”陆郎君担心得不行。
长柳点点头,镇定了些,安抚着爹爹,“没,没事,我去迎迎阿爹。”
说完,又想起来豆豆,便问:“豆豆在家吗?”
“在呢在呢,刚唤它回来吃饭,这会儿正在院里趴着呢。”陆郎君说完,又道,“我去迎你阿爹,柳儿,你带着柏哥儿快进屋。”
“没事儿,我去,我跑得快。”长柳说完把柏哥儿推到了院里,喊着,“爹爹,你把豆豆栓,栓起来,别让它跑出去了,村里不知道咋了。”
柏哥儿急忙跟在后边追,喊着:“哥夫,等等我。”
陆郎君都担心死了,只得叮嘱他们两个小心一点,旁边的大张嫂也出来张望,问:“伯爹,这是咋了啊?”
“我也不知道呢,愁死了。”陆郎君忧心地说着。
长阿爹是去山坡上割草了,因为河边的水才退去,担心那边的草不新鲜,割回来牛和兔子吃了害病。
他这会儿正背着一大背篓草慢慢地往山下走,全然不知村子里发生了什么。
长柳跑得大汗淋漓地找到他,却也没敢多说什么,怕吓着阿爹,只赶紧过去扶着他。
“你们俩咋来了啊?”长阿爹问。
柏哥儿抿了抿嘴没说话,长柳便道:“爹爹都做好饭了,我见你还没回家,来迎迎你。”
“哦哦,我今儿去得远,那边山上的草没被河水淹过,我就多割了点儿,耽误时间了。”长阿爹笑着解释。
长柳也笑了一下,挽着阿爹的胳膊,道:“快回家吧,晚了,爹爹可是要,要骂人的。”
“诶,是是是,快走快走。”长阿爹不疑有他,赶紧背着草和长柳他们回去了。
结果到了家里才知道,似乎是出事了。
桌上的饭菜都凉了,也没人有心思去吃饭,都守在院子里等消息。
不多时,里正便带着人骑着骡子挨家挨户的来查问了,“家里人可都齐了?”
没有回来的就要记下名字。
长柳看了看阿爹和爹爹,心里有些打鼓,想着青松还没回来呢,该咋通知他啊。
“这是咋回事啊?”陆郎君忧心忡忡地说着。
都到这个点儿了,里正也不瞒着了,直接跟大家说明:“刚接到县里的快马传信,大批难民正在往我们这里来,难民中已经有了时疫之象,兰大人下令让我们封村。”
“天啊,”大家伙儿都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反应过来了,急忙问,“那没回来的人咋办呐?”
“想办法联系,今夜子时前必须回来,否则明日封村后就不能进来了。”里正严肃地说着。
大家一听,都慌了神,忙围着里正吵嚷:“我家男人还没回来呢,你让人帮忙寻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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