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问云十年执着于同一件事,挖到的东西一定很深,甚至深至骨骼。
所以,哪怕诸葛问云能够给他漏那么一丁点线索,都能省去应天棋被困在深宫、或偷偷摸摸行走在外的无数烦恼和时间。
应天棋愿意称之为“泄题”。
这是他目前能找见的唯一的捷径,也是他一定要留在这里、不惜发毒誓也要求一个机会的原因。
应天棋不知道云仪有没有把他这话听进去。
只知道云仪听过后看了他很久,而后又垂眸沉思许久,最终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站起身来:
“……你同我来。”
应天棋愣了一下,赶忙起身跟了上去。
令他意外的是,云仪没带他去什么特别的地方,而是径直带他回到了诸葛问云的住处,让他在院中稍等,自己绕到屋后去。
没一会儿,他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那东西还挺大,整体被一张沾满尘土的布料包裹着,远瞧像一只巨大的榔头。
但等云仪在他面前把包装拆开,应天棋才看见,这里面藏着的竟是一颗树苗。
“这是老师前段时间育出的新种,取名绛雪。”
应天棋是个破学文的,对着一棵树苗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只能点点头,强行捧场:“看着……挺直。”
谁想云仪下一句接的却是:“给你。”
“?”应天棋看看被推到自己手上的樱桃树苗,又抬手指指自己,显然不在状态:
“给我?”
“是。”云仪至此才道出今日见应天棋的第二个目的:
“老师离开前嘱咐了我,要到答案后,可以同你聊一些旁的事。他认为这个决定由他来做不大公平,所以将选择交给了我,如果我觉得你不可靠,可以请你离开,也可放你在旁不去理会,之后自有他来处理后续之事。而若我认为你是个可信任可托付的人,就带你来到此处,将绛雪交予你。
“我不了解你,今日只是我们认识的第二天,但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让我感受到了你的诚意,你没有说一些花团锦簇的漂亮话,也把目的摆得清清楚楚,我见过的人不算多,但我想能说出那些话的人应该差不到哪去,所以我愿意相信你一次。
“绛雪是老师花了许多心思培育出来的树种,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一直生不出芽。
“若你能让这棵临近枯死的树生出新芽,老师的原话是,‘我知他困境,亦知其解法。我没有应他所求之事,他多半也不肯走,退而求其次,便该同我提交易了。一事换一事,他想要的,我允了’。”
第125章 六周目
和聪明人博弈就是累, 考验一环扣一环,一条路走完了回头看看才发现自己刚才只要踏错一步都得出局。
应天棋没种过树,经他手连绿萝都得掉半条命, 更别提一棵很可能根本生不出芽的枯树种。
应天棋想,诸葛问云或许是想要他知难而退,看他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好再拒绝所以给他弄个难题让他自己放弃,但应天棋秉着“来都来了”的原则, 还是打算试试再说。
他觉得诸葛问云不至于给他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只是这个任务一定是地狱难度就是了。
于是他接受了这个挑战。
种树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 注定得把战线拉得很长,这意味着应天棋还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他不大想一直占着人家三兄妹的院子,便跟云仪提出了另寻个住处的想法。云仪看起来对他印象不错,再者他提出的也不是什么多难以实现的要求, 便点头应允了。
应天棋的需求是远离小镇, 离后山近点就成,原本他想说如果没有合适的房子,给他找片空地他使唤方南巳徒手创造一个也可以, 但没想到云仪直接省去了方南巳的麻烦,给他寻了一处后山里的偏僻院落。
那小院不大不小,卡在山间的一小处悬崖草地上, 临着溪水,往边上一站还能瞧见远处含风镇一片片的屋顶。
有风有山有水,很安逸,应天棋对此很满意。
他原本想等自己先安顿一下再回云家小院把方南巳这位木屋里藏的娇接过来,但没想到云仪一走,方南巳就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冒了出来。
应天棋还抱着绛雪,瞧见他愣了一下, 有点意外:
“你跟来了啊?”
“嗯。”
“既然如此,我猜你该听的也都偷偷听见了。”
“很难听不见。”方南巳似乎不太赞同他口中“偷偷”二字。
“那你会种树吗?”
应天棋小心翼翼将绛雪放在脚边,仿佛那不是一棵枯树苗,而是一大包黄金。
方南巳站在一边,看看他,再看看绛雪,视线在他俩之间过了几个来回。
也不知是不是应天棋的错觉,他好像从这人的眼神里看见了那么一丝不屑,还有一句很具象的质问,大约是“你莫不是疯了”。
“没必要。”方南巳淡淡撂下三字。
应天棋没听懂:“什么没必要?”
“这明摆着是故意磋磨你,何必花心思做这些?”方南巳微一挑眉,说话的姿态让应天棋联想到了学生时代遇过的某些净给人出馊主意的邪修同学:
“真指望这枯树发芽,不如提早移棵差不多的活树种上,至于这棵,当柴烧了罢。”
“……这是诸葛先生自己培育的新种,是不是一个东西人可一眼就瞧得出来。”应天棋随口道:
“再说了,你没读过那个故事吗?”
“什么?”
“……”应天棋被问,卡了下壳,才意识到这人是真没读过:
“呃,就我家乡的一个寓言故事,讲的是一个没有孩子的国王,决定在民间挑选一个孩子,他给那些孩子每人分了一把花种,告诉他们谁种的花最好看谁就能当自己的继承人。但其实他给那些孩子的种子都是炒熟的,根本种不出花,所以验收结果的那天,他从一堆抱着漂亮花朵的孩子里选中了唯一一个抱着空花盆的孩子。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人要诚实。”
“那你自己诚实。”方南巳对这个故事嗤之以鼻:
“祝你好运。”
有时候应天棋真的很想问村头婆婆借点针线来把这混球的嘴缝上。
于是应天棋自己当起了园丁,他在屋子边找了个有风有水的好位置,松好土,挖了个坑,把绛雪栽了进去。
种树,还是种一棵濒临死亡的树,这事急不得,得有耐心,一点一点慢慢来。
应天棋跟方南巳留在了含风镇,之后他没怎么见过方南辰,听说是还有其他事要做,便带着人一边追查凌溯踪迹,一边往南去了。
白霖和小石头两个小屁孩不便跟着大人风餐露宿,便被乔三娘带着去附近城里暂住。
总之其他人都不必应天棋担心,他只消担心手里的树。
有了绛雪,应天棋的日子变得无比充实,他开始每天往果园跑,跟着镇里的果农学果树的栽种养护知识,每天认认真真浇水,除虫,还专门去镇上买了上好的肥料。
应天棋施肥的那一天,方南巳被熏得一晚上没睡着。
他站在院里看了一夜的月亮,想不通应天棋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
直到第二天清早,天才蒙蒙亮,他就瞧着以往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人从屋里爬了出来,不知哪听来的迷信,神神叨叨地捧着个瓢非要去树林里采新鲜的露水用来浇树。
方南巳觉得他真是疯了。
他慢悠悠跟在应天棋身后,冷眼瞧着他忙活一早晨终于接到了小半瓢露水。
在他小心翼翼把露水浇灌给这破树时,方南巳终于忍不住问:
“谁教你的办法?”
“云仪啊。”应天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他在耍你。”
方南巳无情戳穿。
但让他意外的是,应天棋在一个漫长的哈欠过后,抬手擦了擦眼角生理性的眼泪:
“我知道啊。”
“你知道?”方南巳微一挑眉。
“当然,露水也只是水而已,哪有那么多神奇的功效,又不是什么长白山昆仑山什么万年仙气炼化的灵露,跟小溪里舀来的水都没差,我又不傻。”
方南巳觉得应天棋这句“我又不傻”还有待商榷。
可能是看出了方南巳狐疑的目光,应天棋只好多解释一句:
“我这不是为了让大家伙看看我的单纯和我的诚心吗,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生处处是观众,每天都是现场直播,我不能不做好准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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