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想,小七你就是神明给我的答复。你的到来,对我来说,是个奇迹。
“上天将你送来我身边,不知要从我身上取走何种代价,但无论要付出多惨烈的代价,我都愿意。”
这话是应弈真心。
他名“弈”,而他名“天棋”。
他生来就对着一盘死局,他花了十八年时间,在死局中寻一线生机,独自在浓雾中博弈许久,山穷水复之时,上天终于降下了一丝垂怜,将这个人带到了他身边。
天棋,天棋,上天听到他的恳求,于死局为弈者落下一枚生棋,这何尝不是一种宿命?
“……”
应天棋垂下眼。
他以前也想过,这世上有这么多人,为何这游戏偏偏选中了他,又是谁把他带到了这里,让他平白经受这么多劫难。
现在,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认识了这么多人,见了那么多阴差阳错世事无常,又看了那些因果轮回命中注定,再回头看这个问题。
如果一切真是应弈说的这种可能性,如果他真是上天选定……
片刻,他轻轻抿起唇角:
“我会尽力的。”
“谢谢。”应弈认真道。
“咱二人之间,连你我都不分了,自不必再言谢。”
“可若非此事,你也不必来到千年前,日日殚精竭虑,还担着性命之忧。我不仅该谢,还得道歉才是。”
“若非来到这里,我也遇不到方南巳。”
应天棋叹了口气:
“人生在世,有舍就有得,至少现在,那些事都不重要了。因为方南巳对我来说,值得。”
应弈失笑:“这话若你讲给他听……”
“嘘。”应天棋打断他:
“不告诉他。”
“太后驾到——”
正在应天棋与应弈闲聊之时,忽听翠微宫外传来太监拖长的声调,应天棋一愣,下意识往殿门的方向望去。
就见慈宁宫宫人在前开道,为陈实秋打出十足十的派头,将人高调地迎了进来。
殿中祭礼立刻暂停,所有人停下手中事,朝陈实秋的方向跪地行礼:
“恭请太后金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应天棋思绪一滞,也跟着一起行礼。
俯身时,他心跳不免漏掉一拍。
陈实秋怎么来了?
他心中有丝不大好的预感。
陈实秋不爱热闹,更不爱见闲人,平时几乎不接受所有人的请安,也几乎不出慈宁宫,只在有事时叫人过去说两句话。
平常宫里大小活动她也是非必要不参与,可今日,她为何搞出如此大的阵仗,露面出席一个小小昭仪的祭礼?
“嗯,都起来吧。”
陈实秋的声调懒洋洋的,开口免了众人拘礼。
之后,她微微扬着下巴,缓步走到徐婉卿的棺木旁,抬手用指腹轻抚着木棺光滑冰凉的边缘,垂眸瞧着棺中已然无了生机、面色青白的女子。
“唉……”她轻叹一声:
“多么如花似玉的一个人儿……”
虽说派头摆得大,但陈实秋今日穿得倒是低调,至少是应天棋见她以来最素净的一次。
她抛了那些金银线织绣的衣裙,也抛了那些繁琐华丽的首饰,只着一袭素白长裙,几支低调的白玉木簪,给了逝者基本的尊重。
她绕着棺木走了一圈,最终回到香案前。
月缺已为她点好香,她抬手接过,上香的姿势十分标准美观。
她露面后,宫殿内的气氛几近凝滞,应天棋感觉空气好像都变得粘稠许多,他连大气都喘不上来。
上完香后,陈实秋让祭礼继续,而后抬眼一扫,目光便落在了应天棋身上。
她抬步朝他走来。
应天棋立刻往旁退让几步,在她靠近时低头道:“母后来了。”
“嗯。”陈实秋扬扬下巴,淡淡应一声,又道:
“弈儿,节哀。”
“谢母后关怀。”大BOSS的压迫感太强,应天棋冷汗都要下来了。
但犹豫半天,应天棋还是大着胆子多问了一句:
“母后……今日怎得空来此?”
“徐氏曾是令安身旁的伴读,也算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姑娘。这孩子有孝心,曾有段时间常来慈宁宫伴在哀家身侧,哀家记着她这份心。唉,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哀家心疼她,来送她一程。”
“母后仁慈,挂念后辈,婉卿知道了,定会感激母后的心意。”
应天棋说着违心的奉承话,在心里和徐婉卿道了个歉。
谁知陈实秋听过,却轻笑一声:“是吗?”
随后,她声调微微沉了些,意有所指:
“在弈儿看来,她会为哀家的到来而感到欢喜吗?……哀家不请自来,别惹得她魂魄不宁,便是万幸了。”
应天棋心里一惊。
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太明白,悄悄抬眸打量陈实秋一眼,却见她神色如常,并未有分毫异样。
可应天棋总觉得她这话里有话,令他心下不安。
他不知该怎么接这话,便没再做声。
而陈实秋像是也不欲多言,一双眼睛淡漠地注视着殿内进行的祭礼,沉默着观了全程。
昭仪位分的祭礼并不会办得太过繁琐隆重,很快便结束了。
按礼数,当是陈实秋先离场,应天棋也等着她走了自己喘口气儿,谁知却只等到她一句:
“弈儿,陪哀家走走吧?”
应天棋一愣,只好被迫延长了紧绷时间,继续打起精神应付陈实秋的明试暗探:“是……”
陈实秋出门后并未乘轿辇,而是慢悠悠散步似的在路上行着。应天棋便只能陪着他,其余下人都不远不近地缀在后边。
他们一路从翠微宫走到御花园。
翠微宫本就偏远,加上身旁陈实秋的存在感和压迫感,这段路便显得格外漫长。
一直等进了御花园,陈实秋才开口,像是一个沉默的考官终于派发了题卷:
“徐氏一去,令安生前养护的那片米苏尔达,便再无人照料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应天棋大脑飞速运转:
“若母后喜欢,朕便叫人将那些花移去母后宫中,左不是什么难事。花嘛,总会再开的。”
听见这话,陈实秋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却说:
“不必了。”
她微微眯起眼睛,瞧着御花园中的桃花树:
“慈宁宫已有牡丹,不必再添其他颜色。”
说罢,她没等应天棋接话,自己停在了桃树旁,又道:
“前些日子,哀家听说昭妃病了?方才一见,她气色已渐好了,当是调养得差不多了罢?究竟是什么病症,太医可有说明?”
“……左不过是季节变换,她身子弱着了寒,底子不好,又被风寒拖垮了身子。听起来吓人,现下已然好了,朕替她多谢母后关怀。”
见陈实秋问到要紧事,应天棋一颗心已然提了起来。
天聊到这份上,他哪儿还看不出陈实秋今是为着近日这一连串的事试探他来的?
出连昭不仅没按陈实秋计划病死,还一日日地调养好了,徐婉卿没完成她交代的任务,反倒丢了性命。这些事凑在一起,肯定会令陈实秋起疑。
应天棋知道自己这事儿做得有点太张扬了,陈实秋怀疑到他头上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但没办法,他不能让出连昭死,他一定得救她的性命。
余下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在他现在底牌够多,已不是二周目那命不值钱随随便便就会被算计死的傀儡皇帝。
“是吗?”陈实秋语调常带笑意:
“当时听着似都要不行了,转头又好了。哀家倒不知,这宫中还有如此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能人。”
“母后说笑了,哪有这么玄乎?昭妃不过是病弱之症,只是当时骤然发病,听着吓人,只要温补着调养好身体,病自然也就好了。”
“那还得是皇帝福泽深厚,才护得她平安渡过此劫。”
陈实秋微微弯起眼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
“再过半月便是春猎了,弈儿可有什么新鲜想法?”
……春猎?
话题跳得太快,应天棋对着这个陌生词汇愣了神。
好在他耳上还挂着耳机,应弈察觉到他的迟疑,及时替他给出了回答:
“每年春猎都大同小异,朕也想不出什么新鲜点子。左不过一群人去良山行宫小住着比文比武做些风雅事罢了,叫下面人看着安排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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