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不死心，趁着雪松气淡了些，赶紧集中意念呼唤十一。
十一不出现，他很不安。
那种不安，渐渐从担心自己，转变成担心十一。
毕竟他在这世上没什么好留恋的，活着也行，死了也好。
而十一救过他，帮过他，还让他体验到从未有过的力量和惩治恶人的畅快……
这么好的新朋友，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虽然十一自诩是高阶四维上神，但它能被“区区三维人类”追踪到，而且还需要靠他这个三维蝼蚁补充能量，没能量就什么都干不了。
说明它极有可能夸大了自己的能力。不然为什么要寄身在他这个低维废柴身上？连独立的人形都没有。
退一万步说，即使它没有夸大，但也许四维生物的能力在三维世界会受到限制，所以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总之，联系不上十一，他心急如焚。
[十一，你是不是为了掩盖虚空泡的气息，导致能量不足？我可以为你充能。体内也行。]
林间“说”着，将右手伸进裤兜里。
一秒，五秒，没反应。
唉，想想也是，十一要是能伸出触手，早就给他写字了。更不会让旁边这个阴湿男揩他的油。
毕竟他的右手，也是它的。于情于理，它都应该不会让别人随便碰。
[血液也是优质能量液吧？]
林间好像认定了得不到答复，不等十一回应，就抬起左手抓住防护犯人的铁栅栏在凸起的铁片上重重一按。
顿时鲜血汨汨流出。
很好！血液比以往充沛了许多，看来十一不仅帮他健体塑形，还帮他补血了。正好现在还给它。
这么想着，林间收回左手，正要把伤口往右手掌心送，就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扣住手腕。
挣扎无果，林间只能怒瞪身旁的男人：“松手，我不是犯人！”
“是吗？”
男人挑眉，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洗得发白的淡蓝色手帕。
帮林间包扎好伤口，凑到他胸口闻了闻，最后停留在裤兜处，才阴沉着脸开口：
“你身上，有不属于普通人的味道。”
林间心下一紧，面上却摆出无语的表情：“对，都是你熏的，这么浓的味道，难闻死了。”
“你确定？”男人脸色骤变，“你不喜欢雪松味了？”
林间庆幸顺利转移了话题，没注意到这话的不对劲，皱眉解释：
“重点不是雪松味，而是浓度。什么味道搞这么浓都熏人啊。”
“据说屎味稀释到一定程度就是香水味。反过来说，你喷这么浓的香水就是喷屎啊！”林间不客气道。
他发现自从遇到十一，尝到了随心所欲的甜头之后，就没法忍气吞声了，想说什么就说才畅快。
怼人一时爽，一直怼人一直爽。
其实想想也是，他连死都不怕，活得那么憋屈干嘛？
主要是，忍气吞声也得不到更好的结果。
就拿这位专家来说，如果想好要拿他做实验，即便他磕头求饶，也左右不了对方的决定。还不如怼了再说，起码当下乳腺畅通。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这男人听了他的话，不怒反笑：“呵呵，你还是这么有趣，小林哥哥~”
这笑容，竟还挺真实，不像公车上笑得那么虚伪。随着男人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车上的雪松味也越来越淡。
不对，重点是：
“还是这么有趣”？
“小林哥哥”？
自从院长妈妈去世，孤儿院倒闭，多少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还有，这人叫什么来着？
江，江边？
好熟悉的名字，是院长妈妈的起名风格了。
林子里捡到的：林间。
路边捡到的：路边
河边捡到的：何边。
那么江边，就是在江边捡到的咯？
“你是，江边弟弟吗？”
林间试探性问出口，并状似激动地将右手搭在男人的手背上，实则是趁机去触碰左手上渗出来的血渍。
可惜行动失败，右手还没碰到左手，就被男人牢牢反握：“你，还记得我？”
不记得。阳光孤儿院的小孩那么多，名字也差不多，谁会记得啊？
那时他年纪最大，弟弟妹妹们都叫他小林哥哥来着。
林间当然知道不能实话实说。既然事情有转机，他肯定要积极自救。
于是，他努力装出激动的模样，眨巴着眼睛呲着大白牙：
“当然记得啦，你是阳光孤儿院唯一的江边弟弟啊。”
在江边捡到小孩，毕竟罕见。印象中院长妈妈只接收过一个江边捡来的孩子。
不管怎么说，赌一把吧。
如果江边不是孤儿院唯一的江边，那他就改口说“江边对林间来说是唯一的”。
“放心，你们孤儿院只有一个江边。他是抢了你身份的白眼狼，你可别跟他说什么他是你的唯一这种话，免得他爱上你，纠缠你。”
十一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林间太过欣喜，压根没注意到它说了什么，只顾着问它：
［十一，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怎么叫你都没回应。］
“废话，我堂堂高阶四维，能有什么事？”
［真的？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啊，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在这里受到限制也是正常的……］
“行了行了，这种质疑我能力的智障言论我不想再听第二遍。”
［第，第二遍？我说什么了？］林间心里一抽，默默祈祷只是误会。
而十一真的完完整整把他的话复述出来时，他的心终于被堵死了。
［所以，你一直都在，只是不理我？］
“嗯。”十一语气不耐，“下次不要一直叫我，很烦。”
林间的心沉到谷底：［你为什么，对我的担心和无助视而不见？你就算不帮我，也回我一声免得我担心吧？］
十一嗤笑：“呵，三维小智障，你得寸进尺了。”
第6章
“你得寸进尺了。”
这句话像鞭子，猛地抽了林间一下。
是啊，它和他相识不过几小时，而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凭什么要求人家在意他？
它对他有再造之恩，他对它，除了能提供能量液，还能做什么？
世上蝼蚁千千万，愿意被它寄生的宿主肯定数不胜数吧？但四维右手，世上能有几只？除了十一，他还能遇到别的四维右手吗？
“哼，别贪心了，就我一只。”十一冷不丁来了一句，语气颇为不满。
说完却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用装出来的气泡音道：
“小东西，有我还不够吗？地球上就我一个高维生物，你可要好好珍惜哦。放心，我只要你，其他蝼蚁我看不上。”
林间：？
这只右手，怎么老是有一种左右脑互搏的奇葩感？
一时对他冷眼旁观，叫他不要得寸进尺，一时对他亲热黏糊，说什么“我只要你”。
但他知道，前者才是出自真心。后者，大概是它下凡历劫的任务所需吧。
林间不知道的是，从确认十一对他冷眼旁观开始，他的情绪波动非常大，所思所想皆带有强烈的意念。
十一无意主动窥探，但林间的心声霸道地钻进它的识海，很吵，很烦。
远在深空的心脏还莫名有点堵。
久违的感觉。
一亿年前他还是三维人类的时候，曾经有过这种感觉。当时是因为什么呢？
好像是因为被唯一的同伴误会、放弃。又好像是因为，被唯一的亲人诋毁、抛弃。还是因为……？
算了，记不清了。这种无意义的小事，当初觉得没必要占据脑容量，现在更没必要费神去追溯一亿年前的记忆。
只是，没想到这种情绪竟真的会再次出现。
三维升四维的关键之一，就是不能内耗伤身。
所以，升维修炼过程中，他筛掉了内耗、不理性的基因。
诸如难过、委屈、患得患失、大喜大悲等情绪，都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现在能隐隐感到委屈……看来星主没忽悠他。
星主派他跨越254万光年来到地球攻略低维蝼蚁，说不定真的能助他升维。
四维升五维的关键，是拥有爱的能力。
星主是这么跟他说的。他当时半信半疑。
毕竟爱是感性的，而y星人在主动进化过程中，都选择了绝对理性的基因，要想重新拥有爱的能力，几乎不可能。
但在y星100亿年的历史中，成功升级五维的只有一个，就是现任星主，阿十。
星主一千年前来过地球，回到y星没多久就顿悟升五维了。
可直到最近才告诉他“升维秘诀”，才派他来地球攻略一个蝼蚁中的蝼蚁。
其中必有蹊跷。
因此他留了个心眼，砍下最无用的右手，注入十分之一精神力，前往地球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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