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长抿唇,说自己完全不理解军部做出的决定。那么多人在和虫族的冲突里死去,现在却要轻轻放过它们?野生动物咬了人,都是击毙。
馆长天天在图书馆,怎么没学到一点大格局?当然可能是我躺着说话不腰疼,因为死的不是我熟悉的战友,我只能看见一串串数字。
“别的不说,如果杀了TXJ-2011,冲突还会升级,大人物们大概想及时止损。”
我能理解上面的决定。与其真正开战,不如和虫族里面可交流的和平爱好者合作,扭转[…]的意志。何况看爱的样子,疑似想借力消灭[…]。
但人类甚至没走出太阳系,如何接触[…]?我也不相信军部敢真把爱放了,虫族一回宇宙,和泥牛入海有什么区别?不可能完全把信任交给异族。
馆长当然懂其中的道理,真正的战争只会比现在残酷百倍。馆长没有再纠结,只是告诉我,他从战友那里问来一些事情。由于无法转变其他人的看法,馆长只能来求助我。
“我?馆长,我可混得没你好啊。”我一摊手。馆长怎么敢把希望放在我身上?
“你可以的。”我不希望这时候听见馆长的鼓励,可惜我不能像小白菜一样捂嘴:“正是因为你的情报,上面才决定冒险的合作。”
我怎么不知道我那么重要?我只是更正了军部对虫族的错误情报。顺便小小出卖爱,透露此虫并不是表面展现的那么无害。
爱对我来说,就像棕熊。看着圆滚滚毛嘟嘟,似乎是傻乎乎的大仓鼠,实际一出手非死即伤。爱身体的虚弱衰老,一点也没影响到它在精神世界作威作福。
而人类在神经方面的研究,远远追不上天生就会的虫族,就算爱是那个特例。总不可能为了防范它,放弃网络回归19世纪吧。
馆长听了我的解释,点头。他认为我该对此详细上报,我并没有在相关报告中写明我的这些观点。我很无奈,爱再怎么也是敌人,这种话需要我提醒?
“傻子很多的。”馆长说起他和上将的争执。
馆长还记得上将通知他时的不可思议,他错愕地看着前女友,重复了一遍前女友的话:“你让我去找虫子,看能不能恢复双腿?”
通讯对面的上将无比冷漠:“你妹妹的眼睛都复原了。你难道甘心做一辈子废人?那真是连小孩子都不如了。”
“你还记得你当初多不甘心么?”
馆长冷声:“你应该知道我多讨厌虫子。”
那是最后一次冲突。馆长不可思议看着地上没有气息的鹦鹉,看着面前陌生的女人。由于上将经常“不小心”折断、伤害鳞翅目的翅膀,他从不因为鸟儿吃掉那些行动缓慢的家伙而愧疚。
“实际情况是,你的鹦鹉在学我说话。你就不能像飞蛾们一样,活着就好,不要生出别的小心思吗?”
哪怕鳞翅目的翅膀被上将的动作折伤,上将也会继续饲养的。她又没有放生它们的想法,毕竟这是一群听她话的虫。
现在上将的通知,仿佛又把馆长拉了回去。好像他就是被她单独隔离在小房间里,翅膀受损的鳞翅目。
面对馆长的愤怒,上将轻飘飘地驳回:“你不想站起来?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不甘心我坐在本该是你的位置上,很久了吧?”
“你知道的,我原本的专业是人类社会行为研究。”
“停!”我打断馆长。我对他们的家庭伦理剧不感兴趣。我本以为馆长说“傻子很多”,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见发表,结果就这?
恰恰相反,我要骂死这两个不尊重生命的混账。馆长说这些事,不会指望我这个动物保护主义者同情他吧?
动物保护实际是保护人没错,但不代表可以无视人类对动物生命漠视的暴行。鹦鹉和虫,拿命参加这两个人的人情世故吗?
确实很多傻子。这故事里就有两个巨大的傻子,还都是人。
我对着馆长劈头盖脸:“你是在迁怒?无论虫还是虫族,和你的破烂爱情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人类至上主义,现在看我是高看你了。”
“当然上将也是。发泄怒气在不能反抗的小动物身上,彻头彻尾的懦夫行径!”
保密工作不做好,怪鹦鹉学舌?上将怎么摔死鹦鹉,不摔死拿鹦鹉监听的馆长?我建议她别研究了,先剖析剖析自己变成了什么怪物。
干出这种事,无非是舍不得。舍不得打骂馆长,鹦鹉就成了那个出气筒。当局者迷,上将对馆长透露爱可能医治双腿,只是私心。
上将只用泄露机密就好了,下面的人和鹦鹉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我气得躺回去。听了一耳朵脏东西,谁来关心我?刚开始我还想说,人类大部分科技成果,都是借鉴动物而来的。我以为馆长作为人类至上主义者,要对虫低头受不了。
结果,还不如不听。
馆长似乎现在才发现,尽管都是观察,我和上将的学科理解还是不一样。我对馆长下逐客令,我宁可听爱如何明骂暗秀它和黑丝绒的爱情。
人怎么能不如虫?我又想起那群为了我,对爱单方面输出的凤蝶。笨虫面对庞然大物,也有自己的勇气和坚持。人类莫非真是因为思考太多,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
馆长定定看着我。我深呼吸数下,对面是司令的儿子、上将还在乎的前男友,不要太冲动。是的,人类确实更复杂,简单的骂人都做不到。
爱不会因为笨虫骂它,就把所有虫吃光光。但我的上司们,可能真因为我骂了他们的心肝,接下来没安生日子。
我给彼此一个台阶:“刚刚偏题了。你是想说上面考虑太少是吧?爱的危险性我早就上报过,不会有人对可以读取人类大脑的生物掉以轻心。”
“我已经几乎把我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除非最新得到的情报。你知道的,我最近居家隔离。”我装作不在意耸耸肩,“具体怎么执行,或许你该去问你的父亲,或者前女友。”
我对司令和上将的称呼,让馆长噎住。不过有了台阶,他也只有顺坡下驴,大家彼此回归社交礼仪。
“言归正传。我从我的战友那里,拿来了他的日记本。他也是和虫族初次冲突时,存活的第七作战小队的成员之一。也是他们发现了TXJ-2011。”
馆长把一个用密封袋封起来的破旧日记本递给我。真是绝望,这种记录居然被非军部人员随意借出,军部一定是一个巨大的漏勺。
幸好现在暂时不会和虫族起冲突,大部分流浪虫似乎被爱驱逐了。否则就军部这个纪律,打起来本就迷茫的胜率,还要再降低些。
不打仗好啊,不打仗好啊。
馆长说,他要回去思考我刚才说的话。这让我汗毛倒竖,这和“我要告诉我爸爸”,有什么区别?
馆长看出了我的所思所想,温和一笑:“我只是真的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哥们儿,不要这样谜语了好不好?你谜语,很让我为职业未来担心啊。我还等着靠这一次兼职,冲击学校政教处职位呢。
可惜馆长听不见牛马的无声呐喊,他轻巧走了。
爱到底怎么了,好想和它聊天啊。刚刚和馆长聊天累得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当原始人了。我疲惫地躺在床上,打开那本残存硝烟和汗水的日记。
“我们坠落到一个陌生星球,有点像黄石公园的地貌。不幸的是,这里很多虫族。还好它们对突如其来的空天母舰并不关心,似乎这里有更吸引它们的东西。”
“我们找到了水源,虽然它有很多泥沙。老天爷,河边简直是虫族的乐园,我们每次取水都小心翼翼(美式脏话)。”
“今天来了只特别的虫族,翅膀好大好红。由于它一直在河边驱逐其他虫族,我们今天没有取到水,希望它快点离开。”
“河道上起了浓重的雾。白色的无毒,紫色的有毒,还好没有冒进。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那只有红色翅膀的虫族在里面移动。”
“哈哈,感谢那些雾!现在在河道取水安全多了,除了那只特别的虫族,没有别的虫!可是那只虫太显眼了,我们每次都能及时躲开!”
我看着这一行,无语凝噎。“雾”这个能力,真是除了爱,什么东西都可以受到它的庇护。话说,紫色的毒雾是桑叶的能力吧,爱居然也可以用么?
颜色是当初我一眼判断,爱是雄性的原因——某种意义上它也确实是男性。这里说的是自然界的“牺牲色”,雄性靠更显眼的颜色吸引天敌。
爱这颜色,作为雌虫太惹眼,几乎把注意力全往自己身上引了。有个挺地狱的想法,适合做信号兵。信号出现的那一刻,给同伴指明方向,同时也暴露在敌人枪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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