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了,你去睡吧。”
冷冷淡淡一句话,倒把月行之弄得无所适从了。
他默默递了水和药过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对刚才的一切浑不在意:“师尊你还在发烧啊,吃点药吧。”
温露白接过来,吃了,然后便目视前方,不说话了。
月行之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温露白,跃动的烛光映在他脸上,呈现出一种带着暖意的白,更在他眼中强行揉进了一些细碎的光芒,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墨黑的夜空铺满了星星。
这个人近在咫尺,却又远的像在星星的另一头。
“怎么?”沉默的时间终于是太长,温露白转头看着他,“我好像没让你在这里罚站。”
月行之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一滚,破釜沉舟似的说:“我一直想问师尊,您堂堂一个仙门领袖,灵力高强的宗师,怎么身体差成这样?”
——这只是第一个问题,最好问的那一个。
温露白并不觉得受到冒犯,也没有避而不答,只是淡淡说:“七年前我受过重伤,后来还受了雷刑。”
“七年前……受伤?”月行之追问道,“和您那位‘故人’有关吗?”
温露白没回答,月行之当他是默认了。
“那人究竟是谁?”月行之紧接着问道,他怕自己没了这个机会就再也问不出口了,“温暖的娘亲到底是谁?”
温露白沉默地看着他,眼底的星光一点接一点的不见了,最终他垂下眼眸,用极轻的声音说:“自然是我此生挚爱。”
月行之简直就要气馁了,温露白是块坚冰,是块石头,他融不化,撬不开的。
这时窗外的雨忽然大了,一阵风猛地将窗户吹开,凄风冷雨一下子灌了进来,室内那点若有若无的异香,还有刚刚两个人床榻纠缠、言语交锋所产生的温度顿时荡然无存,月行之一个激灵,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和温露白之间的关系有问题,不管是谁在暧昧拉扯,是有意为之也好,是情不自禁也好,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袁思齐说得对,纠缠不清,最后只会伤人伤己。
他飞了个法咒把窗关好,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他举起自己的左手,那只刻着“温”字的金玉镯子还在手腕上闪着微光。
“你到底为何把我留在身边?”月行之索性一股脑问个痛快,“你为何执意收我为徒?”
温露白只是看着他,依然不回答,月行之苦笑摇头,只好把心底那些隐约的猜测摊开来:
“……难道是看上了我这副狐妖的皮相,放在眼前赏心悦目?”
“不是。”温露白终于开口了,声音因为压抑着某种情绪而显得沙哑。
“……那难道是……我和那位‘故人’有相似之处?你爱屋及乌?”
温露白涩然一笑:“没有。”
“那究竟是为什么?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你如果一定要一个答案的话,”温露白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眸,伸手扶住了额角,似乎月行之这个问题让他头疼不已,“因为……因为阿暖喜欢你。”
月行之怔愣一下,紧接着就很想笑,他也确实笑了,笑得眼泪流出来:“哦,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温露白对他的一切优待、成全、纵容,都并非出于对他的喜欢——哪怕是作为一个花瓶的喜欢,哪怕是作为一个替身的喜欢——
而仅仅是因为他最爱的妻子生的儿子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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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师尊:……我装的。
第37章 结香城(四)
“若有一天我死了, ”温露白没抬头,对他不正常的笑声充耳不闻,自顾自说道, “你能回小花筑帮我照顾阿暖吗?……你是我的关门弟子,小花筑和里面的所有财物, 都算是我的私产, 你去继承也是理所应当的。书房里我早就留了遗书,这些在上面都有写明。等阿暖长大成人, 你们再自行协商安排……”
“你在说什么?”月行之只觉得不可思议,他还远未从温露白那句“因为阿暖喜欢你”里缓过劲来, 怎么温露白又开始给他留遗言了?还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房子、钱、孩子都给他准备好了?!他这不是在做梦吧?!
他怒不可遏地说:“你带我回山, 收我做弟子,让我和温暖相处, 还教我照顾孩子,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温露白静了片刻, 终于抬起头直视他, 眼神和语气都恢复了冷静:“就算是一个交易吧,做我的弟子, 总比你一个妖族, 流落在外, 朝不保夕要好吧。”
“不必了。”月行之展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假笑, “什么死啊活的, 您的宝贝儿子还是您自己照顾吧。”
“也是……”温露白苦笑了一声, 似乎对月行之的反应并不意外,“你们狐族生性自由,你若不愿意, 那就罢了……”
月行之胸口气血翻腾,温露白这句话他甚至都没有听清楚,他也不想再和温露白多说一个字了,他大步朝外走去,猛地推开门,任由风雨如同洪流般倾泻进来,转瞬熄灭了屋中飘摇的烛火。
他身后的黑暗中,温露白紧紧攥住了自己胸口,冷汗顺着颊边滴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
月行之回到自己房中,也没点灯,只坐在床边发呆,他越想越气,他生温露白的气,但更生他自己的气,气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命运兜兜转转不是他能决定的,和温露白重逢也就罢了,温露白利用他哄哄孩子,他利用温露白在太阴山韬光养晦,尽快增进修为,这样算来,其实谁也不欠谁的,一开始他也是这么想的,怎么到后来就非得问出个所以然,知道了真相之后,心里又难受得好像吞了毒药似的。
他在乎什么啊?上辈子温露白是他的师尊,这辈子是别人的爱人、父亲,正如袁思齐所说,他本来就不应该对温露白有一星半点的非分之想。
不能再生气了,再气只能说明自己真有那个念想。
月行之自认还是豁达的,虽然他活得不算久,但他经历丰富啊,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大不了此行事毕,他就趁早开溜,这一世再不相见。
月行之一歪头,躺床上把自己摊平,反正明天睁眼又是新的一天。
但他刚说服自己闭上眼睛,门就发出了一声“吱呀”轻响,月行之心头一跳,身体比脑子快,立刻望向门口——
并不是温露白,而是玄狸。
玄狸要跟着月行之下山,温露白是默许了的,但鉴于温露白对玄狸莫名而明显的敌意,月行之没让玄狸跟他们一起走,免得去触这个霉头。
所以玄狸自己翻山越岭,连飞带爬,终于在慢了将近一天一夜之后,赶到了结香城。
大黑猫见到月行之就激动地一蹦老高,三两下甩掉浑身的水珠,便直接蹿上床,半个身子扑在了月行之胸口上:“尊上,我来了!”
月行之没心情逗猫,丢了个法诀将他带着一身水气的毛烘干,疲惫地说:“你也累了吧,先歇着吧。”
玄狸不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但他也能感觉到月行之身上的气场不对:“尊上,你怎么了?陈望没找到吗?”
“找到了,死了。”月行之用最简短的话跟他说了下陈望之死,便转过身去,一个字不想再说。
可玄狸没打算就此打住,他左看看右看看,惊奇地问道:“尊上,难得和月华仙尊独处,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独守空房?”
月行之:“……”
玄狸一双猫眼滴溜溜乱转,自以为是道:“在太阴宗不方便,现在出来了,还不趁机把他睡了?早日恢复修为,我们也好早日回寂无山呀。”
月行之望着床顶,一手扶额:“闭嘴吧。”
玄狸以为他是在实际操作中遇到困难,热心支招:“你不会是害羞了吧?要不……下点药?你那乾坤囊里不是有狐族秘药吗?”
月行之忍不了了,伸出手一把将玄狸掀翻下地:“别再跟我提温露白!”
不愧是猫,玄狸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地,终于意识到尊上在生气,且与温露白有关,他在床下犹犹豫豫转了两圈,终于说:“那……我,我还有个事要跟你说,我过来的时候路过一个偏僻的院子,里面分明有很重的妖气,可我爬房顶上去看,却一个妖的影子也没看见,只有些鬼鬼祟祟的凡人,我感觉很可疑,但还要抓紧赶路,我就留了记号走了。”
寂无山大祭在即,结香城到处都有妖,有妖气并不稀奇,但这“看不见”的妖和可疑的凡人混在一起,就不寻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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