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露白眼看着有些失控,硬生生截住了自己的话头,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又一字一字问道:“当年,你回到景阳山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行之耸耸肩,长眉一挑,笑得有点邪魅:“当年发生了什么重要吗?总之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我做了什么,在做什么,以后会做什么,都与你无关。”
温露白勉强维持着平静,实际上他浑身都绷紧了,紧咬牙关道:“好,与我无关。但贺家之事,你今日要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月行之站起了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要是不呢?”
夕阳落下,小院即将陷入黑暗,刚起的风将榕树枝叶吹得哗哗作响。
温露白周身气场肃杀冷厉,那是月华仙尊忍无可忍,即将动手的前兆。
月行之做弟子时,其实很少有机会能感受到师尊身上的冰冷杀意,没想到再次见证时,自己已经不是站在师尊身旁受他保护的那个人,而成了他对面的敌人。
月行之静静望着他,心里一阵空茫,过了半晌,他才冷冷地开口:“温露白,你现在未必是我对手。”
温露白看着他,眼中一片灰暗,似有沉痛,两人安静对立,直到夜幕彻底降临,月华仙尊终于收敛了满身的杀气,声音变得低哑,无可奈何:“那若是我不代表仙盟,只代表我自己跟你讨要呢?”
月行之笑了起来,圆月初升,轻薄月光下,他的笑带着一丝模糊的暧昧,声音也懒懒的拖长了调子:“那便是求我办事,就要看你能不能让我高兴了。”
温露白:“……”
月行之朝他招了招手,说:“你先过来,陪我喝两杯。”
温露白深吸一口气,缓步过来,坐在了石桌边,月行之给他斟了杯酒递过去,调侃道:“你这人平素也不喝酒,也不听戏,不喜游玩,不爱结交,其实挺无趣的。”
温露白抿紧双唇,没有回答,一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他几乎滴酒不沾,一下子喝猛了,呛得咳了两声,眼尾脸颊都泛起了红晕。
月行之看着他,心脏像被一张网密密匝匝地缠紧,几乎喘不过气,他对这个人有太多感情了,几年不见,种种情愫被刻意淡忘,但并不会消失。
其实他很想念温露白,在那些血腥杀戮的间隙,在那些漫长寂寞的夜里,但现在真的见到了,他又想其实还是不见的好,这样他的心就能慢慢麻木直到死了。
温露白见他不动,干脆自己拿过酒壶连着倒了两杯,都是一仰脖喝光,脸顿时更红了。
月行之怔怔地看着他,几乎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他让温露白陪他喝酒,本来就是藏着坏心思的,他现在是妖魔共主,理应让月华仙尊窘迫难堪,他也确实很想看看温露白在他的“强迫”之下会是什么反应,或许他隐忍不能发的样子会格外好看呢。
但是现在,看着温露白发泄一般地自斟自饮,他既不解又担心,伸手去抢酒杯:“你……”
却被带着醉意的温露白一把按住了手,他的手在冰冷的石桌上动弹不得,遂惊讶地抬起了眼眸:“你干什么?”
“阿月,”温露白眼中有一种罕见的幽亮,他死死盯住月行之,声音喑哑:“跟我走吧。”
月行之呼吸一滞,愣了半晌,才终于笑了,他似乎觉得十分滑稽:“跟你去哪儿?伏魔狱吗?”
温露白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瘆人的亮光渐渐消失,终于颤抖着放开了他的手。
月行之撤回手,放在下面掐住了自己的大腿,心中抽痛,面上仍笑着,轻慢地说:“据我所知,景阳宗的伏魔狱被毁之后,新的伏魔狱建在了浮梅岛附近的海底,那可是有点远的,我怕我住不惯。……我看仙尊是喝多了吧。”
说着,他不等温露白反应,就召唤了玄狸进来,恢复了端正的坐姿和冷静的语气,不容置疑地说:“带月华仙尊下去休息。”
温露白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隐痛,欲言又止,半晌之后终于站起了身,起身的时候,他猛地晃了一下,月行之发自本能想要去扶,但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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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可怜]
第61章 再相逢(三)
月行之在夜色中坐了很久, 直到青鸾来找他,青鸾陪着他坐了一会儿,观察了好几次他的脸色, 才终于小心翼翼地说:“尊上,外面凉了, 您还不回去睡吗?”
月行之转头看着他, 突然问:“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来?”
青鸾看着月行之的眼睛,思忖道:“……我想, 月华仙尊此次前来,是想缓和我们和仙盟的关系吧。您动手清理妖奴贸易, 其实是在仙族身上挖肉放血啊。”
月行之苦笑一声,幽幽道:“所以即便我将贺家的孩子放了, 头颅还了,仙盟和我们的仗, 早晚还是要打的。……他做这些根本没用。”
“但月华仙尊还是来了, 仙盟有那么多宗门、世家, 有头有脸的仙尊多得是, 其实何须他亲自出面呢,”青鸾斟酌着说, “……只能说他……还是……关心您的。”
月行之站起身, 似乎是身体不适, 他站着缓了一会儿, 才摇摇晃晃往屋里走去。
“尊上, ”青鸾也站了起来, 想要扶他,但被月行之拒绝了,只好说, “您没事吧?斩断那些血契,想必消耗很大,要不要我叫白练婆婆来看看?”
月行之摆摆手,吩咐道:“不用了。你明天向外散出消息,就说我与月华仙尊在寂无山大战一场,仗着人多势众,将他打败还关了起来。”
青鸾:“……是。”
他明白月行之一番良苦用心,温露白这次上山,整个仙盟都在暗中窥视,他要彻底斩断和温露白的关系,这样师尊回去,才能继续做他清清白白的月华仙尊。
月行之回到房中,他新收的侍童黄鹂已经将床褥铺好,洗漱用的东西也准备齐全,正要上来给他宽衣,也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个黑衣人,冲黄鹂阴阳怪气地斥道:“小马屁精,快滚!”
黄鹂吓得差点扔掉月行之刚脱下的外袍,情急这下抓紧了月行之的胳膊:“尊上!这是什么人?!”
月行之拍了拍少年的手以示安抚,吩咐道:“没事,你先去吧,这是我的影卫。”
黄鹂朝那个影卫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走了。
房中只剩下月行之和沉渊,月行之再没必要强撑,扶住桌角,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沉渊摘了面具,脸色青白,眉头紧蹙,也是一副内伤深重的模样。
但他还是上前扶住了月行之,按着他肩膀让他坐安稳,紧接着冷笑两声,骂道:“你他妈是不是得了一种不逞能会死的病啊?!每次都这样!要被你连累死了!”
月行之没理他,给自己倒了口茶喝,温温的茶水和着血咽进肚子里,一股酸涩血腥的滋味自上而下冲刷了身体。
沉渊仍不死心,气哼哼地喋喋不休:“那么多血契你说斩就斩?你怎么不把和我的血契断了!我真是受够了!”
月行之烦了,目光一凌,周身威压瞬间暴涨,冲沉渊沉声道:“闭嘴。”
他们之间有血契,主人想要奴隶听话是轻而易举的事。
沉渊就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操控,硬生生闭了嘴,眼睛大睁,本来就凸出的眼球又往前挤了挤,显得阴鸷恐怖又有点滑稽,过了好半天,他才终于缓过来,阴阳怪气地说:“主人,希望您还是能保重身体,毕竟我好歹算一代魔尊,还不想莫名其妙为妖族献身赴死。”
月行之确实累了,而且斩断血契的反噬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像烧起来一样剧痛,他在沉渊面前没有必要做任何掩饰,毕竟他受了什么样的伤,沉渊甚至比他自己还要清楚。
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朝外挥了挥手,虚弱地说:“滚吧,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进我房间,你有没有规矩?”
沉渊咬牙切齿看着他,恨不得立刻用刀把他大卸八块,但最后还是边骂边过来扶住了他,不顾他的抗拒,一直把他扶到床上放平。
然后站在床边环抱双臂看了他一会儿,那眼神很奇怪,是阴狠和灼热混杂在一起,像是坟地里冒出的鬼火,半晌之后,他冷哼了一声,竟带着点幽怨和委屈:“你说你到底图什么?这么多年我也想不明白。”
月行之闭着眼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轻蔑地说:“能让你想明白,那我不是成了和你一样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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