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田宴正蹲在花园小径旁边,揪着道旁一丛狗尾巴草,编小兔子呢。
夜里花园灯光幽暗,要仔细看才能看清田宴手中之物,他编得极为认真且熟练,很快就编成一只惟妙惟肖的草兔子放在地上,而他脚边的草地里,已经有几十只一模一样的草兔子了。
“爹,”十三岁的少年轻声叫道,声音里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深沉,“你真的回来过吗?”
月行之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对温露白道:“看来这孩子已经知道府中出事了。”
少年继续编着草兔子,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与此同时,两滴泪从他颊边滑下,很快滴进草丛里看不见了。
他吸了一下鼻子,笑了一声,那笑声苦涩、悲伤,又带着冰冷的恨意:“我希望你回来,但又不希望那个人得偿所愿。……现在看来,他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是……我怎么又高兴不起来?爹?”
这时远远跑来两个侍女,其中一个气喘吁吁地朝田宴叫道:“是小少爷吗?你怎么又在这里编兔子?出事了!快来!”
另一个也喊:“管家叫我们来找你,家主受伤了,刚抬回房间,快去看看吧!”
在听到她们声音的瞬间,田宴就不动声色地抹掉了眼泪,抓了几只草兔子站起来,愣愣地看着她们。
两个侍女见他没反应,大概也习以为常,跑过来将他连哄带拉地带走了。
“阿月,先走吧。”前面温露白回头催促他,“这小孩儿能在田府这样的地方装傻充愣这么多年,心智非凡,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这话月行之完全同意,与其说他担心这孩子,还不如说他是好奇,他看着田宴故意装作笨拙的样子慢吞吞往前走的背影,心想,这孩子十三岁可能比他三十岁还要心思深沉、心志坚定,他上辈子要是有这般隐忍筹谋的功力,大概可以走出不一样的结局。
但再一想,他做不到,还没忍,他就已经要憋屈死了吧。
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
发了一点小小的感慨,月行之紧走几步跟上温露白,和那两个魔族一起,又从地道穿过,回到了摩罗谷。
月行之原以为这两个魔族要改换坐骑或是御刀而行了,没想到他俩就只是牵了两匹马,骑上去不紧不慢地走着。
月行之道:“看来沉渊的藏身之处不远,不会就在摩罗谷中吧?”
温露白牵着他的手,跟上那两匹马:“有可能,这里鱼龙混杂,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处。”
没想到这两个魔族越走越远,出了摩罗谷,进了山。
摩罗谷毕竟是黑市,越到夜里,越是生机勃勃,整个谷地一片灯火喧嚣,山里可就不一样了,越往上走越是漆黑寂静,月光被密林绞得支离破碎,黑森森的树枝被风吹动,发出呜咽般的声音,看不见的地方不知藏着什么野兽,时不时发出一声凄厉长嗥,听得人毛骨悚然。
月行之刚到寂无山上的时候,山上妖还不多,到了晚上,差不多也是这般光景,所以他对这种暗夜黑山、惊悚怪林的恐怖氛围早就习惯了,根本没感觉。
但现在温露白在他身边,他就忍不住想撒娇,一阵怪异鸟鸣声之后,月行之“啊”的一声小小惊叫,抱住了温露白的胳膊:“师尊,这里好吓人……”
温露白撇了撇嘴,似笑非笑,虽然知道他是装的,但并不拆穿他,而是抓紧他的手,环上他的肩背,让他紧贴着自己:“别怕,我在呢。”
月行之偷笑,忍不住仰头在温露白脸颊边浅浅亲了一下。
温露白轻咳了一声,无奈道:“注意场合,别闹。”
山里路不好走,前面两个魔族改成牵着马走,月行之黏着温露白,不紧不慢跟在他们后面,一直走到一片相对平缓的空地。
仔细一看,发现也不是空地,这里高高低低、参差错落地散落着上百个墓碑,地面以上到半人高的位置,浓稠的白雾诡异地弥漫着,间或有一两团绿幽幽的鬼火从地上冒出来,短暂照亮陈旧墓碑上的古魔文。
“这是魔族的墓地。”月行之轻声道。
“摩罗谷历史上曾是魔族大部落的驻地,山上有墓地不稀奇。”温露白道。
“沉渊藏在墓地里?”
虽说魔族喜欢暴戾怨仇等浊气,出没于坟地并不奇怪,但以月行之对沉渊的了解,这个魔头一旦有了机会还是喜欢搞点花头的,都重新回来立山头了,没道理这么不讲排面。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温露白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嘲讽,“毕竟你比较了解他。”
月行之:“……”怎么听上去有种淡淡的酸味?
黑天半夜的,那两个魔族竟也不急,在墓地里绕来绕去,居然坐在坟包上休息了。
感觉有点不对劲……
月行之正想说什么,温露白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月行之停住一看,见前方不远处是一块崭新的墓碑。
坟地里没有树木遮挡,月光如银霜撒在洁白的墓碑上,映照着上面几个血淋淋的大字——手下败将温露白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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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又到周五啦,周末愉快哦。[红心]
第74章 化灵境(一)
月黑风高, 荒山野坟,白色墓碑上猩红的字迹还在往下滴血,这其实是一幅很惊悚的画面, 但月行之脑子里却一闪而过一个念头:沉渊真的很在乎温露白,在乎他们曾经那惊天一战, 在乎自己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不管比不比得过,都要在嘴上先过过瘾。
“师尊, 小心,”月行之看上去还是一副轻松淡定的模样, 但其实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他小声提醒温露白, “这是沉渊的字迹。”
温露白淡淡瞥他一眼:“你对他果然十分了解。”
月行之:“……”
现在好像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虽然师尊看上去依然优雅淡定, 但月行之还是担心他的身体, 抓住他胳膊, 往上一带:“情况有异, 要不我们还是先走?”
温露白还未及答言,那墓碑连同下面的泥土忽然从中裂开, 下面闪电般窜出数条鬼舌藤, 飞快将他们二人缠住拖了下去!
月行之举剑便刺, 鬼舌藤并不纠缠, 很快退开。
但与此同时, 头顶上那道裂隙飞速闭合, 黑沉沉的天空和清淡的月光倏忽就看不见了。
两个人的身体飞速坠落,浮光剑的光芒照亮了周围,这竟是一片茫茫的虚空, 肉眼可见的地方什么都没有,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师尊,”月行之试图抓住在他下面的温露白,却捞了个空。
“阿月,”温露白的声音传来,稳定一如既往,“既来之则安之。”
月行之刚稍稍安心,却突然被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团云雾包裹了起来。
一片云山雾罩之中,他什么都看不清,情急之下又叫了两声“师尊”,但这次没有人回答了。
身周这团云软绵绵的不受力,任由他用手撕用剑劈都毫无反应,只轻轻托着他,飘飘荡荡好一会儿,才终于缓缓落地。
月行之站起身,云雾消散了,他举目四顾,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空旷的石洞,石洞被修整成了一间四四方方的宫殿,中间是一条可以并排走十数人的宽敞通道,通道两侧燃着许多火把,通道尽头几排石阶,再往上,便是一座缀满了彩石的宝座,宽大的宝座之上,半躺半卧着的,正是魔头沉渊。
他被迫跟着月行之做影卫的时候,永远是一身黑衣黑色面具,现在自由了,可算回归了魔族的审美,穿着一身华丽多彩的袍子,长发胡乱披散着,靠近脸颊的部分头发被编成了数个细细的小辫子。
“呦,来了?”沉渊见他落地,坐起身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着哈欠道,“这一路辛苦了。”
月行之紧紧盯着他,冷道:“我师尊呢?”
“别急呀,”沉渊站起身,缓步走下台阶,吊儿郎当地走到月行之面前,嘴角上弯带着笑意,但目光却像毒蛇信子似的,幽凉、黏腻,牢牢扒在月行之脸上,“来都来了,不先跟我叙叙旧吗?主人?”
月行之冷淡地望着他,对于他认出自己并不太吃惊,但还是礼貌问了一句:“你怎么认出我的?”
沉渊向前倾身,近距离审视着月行之,眼神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看了片刻,似乎对他这副新相貌还算满意,终于笑了起来:“呵呵,很难猜吗?我与温露白对战,伤了他胸口,我当时就觉得他心脏有异,再把刀尖捡回来一看,那上面竟然有不了玉的痕迹。堂堂月华仙尊,心去哪儿了?堂堂月华仙尊,又怎么会有个私生子?还有你那弟弟,左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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