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青臻烦躁地偏头避开,汤洒了一些出来。他盯着楼晟,声音干涩嘶哑:“我儿子……你到底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楼晟看了一眼溅在自己手背上的汤汁,那只之前徒手握过匕首的手,此刻被纱布层层包裹着,缠得严严实实。
他看着苗青臻眼中毫不掩饰的怒意和排斥,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把,酸涩中夹杂着细密的疼。
他索性将汤碗搁到一旁:“等你气消一些,我再带他来见你,我不会伤害他的,你很清楚,也别想着带他走,你能带他去哪里?外面就安全吗?”
苗青臻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哀和绝望攫住了心脏。如今他不仅自身受制于人,连孩子也成了对方拿捏他的工具。
楼晟却只觉得他是在闹脾气,他们这样的人,为什么总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践踏、扼杀别人的情感和牵挂?
是因为他渺小如尘,微不足道吗?
楼晟和李渊和,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苗青臻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强行塞进铁笼的困兽,不知道还能不能护住自己最重要的幼崽。
他太愚蠢了,怎么会傻到将生命中最珍贵的部分,轻易交托到别人手中?
一股难以名状的无助和悔恨汹涌而上,将他死死围困在黑暗的角落,所有的出路仿佛都被彻底封死。
原来无论重来多少次,他终究逃不过被抛弃的命运,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诅咒。
他因为性子沉默,从来就不是人群里耀眼的存在,早已习惯了被忽视、被遗忘。
所以当有那么一个人,将专注的目光投向他时,他才会不受控制地沉溺下去,像渴水的旅人遇见毒泉。
此刻,内心充斥着无法言说的痛苦与绝望,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仿佛再也无力承受更多。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只期望这一切能尽快结束,无痛无扰。或许在某个地方,还存在一条能让他和孩子安然离开的出路。
见苗青臻久久不语,楼晟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将额头深深埋进他胸前,想说自己心里也堵得难受,像压着巨石。
他正准备开口,苗青臻就开始用力推拒。楼晟收紧了手臂,将人更牢地禁锢在怀里。挣扎推搡间,空气中骤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掌掴声。
楼晟的脸偏向一侧,颊上缓缓浮现出清晰的指痕。
苗青臻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耗尽全力的疲惫和厌恶:“你离我远点。”
当楼晟在他面前摆出那副深情款款、仿佛爱他入骨的模样时,苗青臻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难以言喻的厌恶感从心底升起。
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要继续这场令人作呕的表演?像楼晟这样的人,骨子里真的存在所谓的人情味吗?
恐怕不过是在将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榨干之前,披上一层虚假的慈悲外衣,方便行事罢了。
若不是他意外窥见了那血淋淋的真相,楼晟大概只会在时机成熟时,随便寻个由头,便将已无用的他像块破布般一脚踢开。
在对方眼中,自己大概始终只是一只可怜的、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猎物,早已被掠夺殆尽,连骨髓都不剩。
或许有一天,苗青臻会忍不住开始自我谴责。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忍受这种刻意营造的“友好”与“体贴”,甚至连楼晟指尖不经意的触碰,现在都能让他皮肤泛起一阵冰冷的鸡皮疙瘩。
他回想起自己曾经对楼晟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只觉得那是世上最荒谬、最虚伪的笑话。
楼晟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吃了这样结实的耳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极度的委屈和一种被冤枉的悲愤感汹涌地冲上头顶,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整个人都懵了,从未想过苗青臻会这样对待他。曾经,这个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明明盛满了清晰可见的温柔与缱绻爱意,难道那些……全都是假的?
“你打我?” 他声音发颤,带着一种被彻底背叛的茫然。
苗青臻看着楼晟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巨大痛苦和失落,那双惯常含着风流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全然的懵懂与无措,仿佛他才是受了天大委屈的那一个。
苗青臻疲惫地闭上眼睛。
楼晟心里其实清楚,从苗青臻这里根本得不到任何想要的回应,这人平日里就沉默得像块石头,情绪深埋,能把活人生生憋死。
但他就是觉得委屈,那股邪火混着酸楚无处发泄。
他伸手去扒拉苗青臻的肩膀,冲着他清瘦的后背低吼:“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倔,这么认死理!过去的事就算翻篇了不行吗?我现在对你不好吗?我他妈……我从来没对任何一个人这么掏心掏肺地好过!”
他不管不顾地嚷嚷了好一会儿,唾沫星子都快干了,却见苗青臻连眼皮都未曾掀动一下,仿佛周遭一切,连同他的存在,都是无关紧要的空气。
“你怎么能这样?” 楼晟用力地喊道,声音里带着哀求,“苗青臻,你就一点也感觉不到吗?你一点都不在乎?那小苗儿呢?你连他也不要了吗?”
楼晟眉头死死拧在一起,手指紧紧攥成拳头,骨节泛白。他几乎是失控地想要让对方理解他的愤怒和痛苦,可苗青臻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冷漠模样。
只有在听到“小苗儿”这个名字时,苗青臻才终于抬了抬眼,冷冷地瞥向他,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楼晟只觉得胸腔里的怒气不断累积、膨胀,几乎要冲破他的承受极限。
“你这个……” 他猛地刹住话头,将最伤人的字眼硬生生咽了回去。
随着话音落下,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氛围,猛地转身,带着一身戾气摔门而去。
那之后,每隔几日,楼晟便会来找他闹上一通,状若癫狂,如同饮多了劣酒在发酒疯。
苗青臻不知道楼晟到底给他喂了些什么药,身体总是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连脚步声都显得沉重虚浮。
阎三这日来送饭,放下食盒准备离开时,脚步顿了顿,压低声音快速说了一句:“苗先生,您不必太过忧心,小少爷一切都好。”
苗青臻点了点头,抬眼看向他:“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阎三默不作声地将一张卷好的细小纸条塞进竹筒,仔细藏在怀中,趁着浓重的夜色,闪身走进了一条僻静无人的深巷。
这日,楼晟又一次自讨没趣之后,阴沉着脸去了铺子。苗青臻并非不想吃东西,只是近来胃口奇差,看到食物便阵阵反胃。
晚上楼晟回来,偏要亲手喂他吃饭。苗青臻刚闻到那饭菜的气味,脸色就瞬间变得难看,胃里翻江倒海,一口也咽不下去。
楼晟盯着他苍白抗拒的脸,胸中怒火骤然升腾,猛地将饭碗掼在地上,瓷片碎裂声刺耳。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脚步声重重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平静的日子没能维持几天。
一队官兵如同乌云压境,骤然闯入原本僻静的巷弄,粗暴地敲开了楼府的大门,声称奉命搜查一名在逃的钦犯。
楼府的下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骇住,机灵些的慌忙从后门溜走,跌跌撞撞地跑去寻楼晟报信。
管家强自镇定,上前对着为首的官员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官爷,我们楼府一向是做正经生意的良民,陛下也曾亲口嘉奖过,怎会私藏逃犯?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官兵们面容冷硬,丝毫不为所动,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每一个惊慌失措的下人。
带队前来捉拿的监察御史夏侯仁,只用一个眼神示意,身旁的兵士便猛地抖开一卷通缉令,白纸黑字,赫然展现在管家眼前。
那画像勾勒得清晰无比,下方罗列的罪名更是骇人听闻,杀人纵火,潜逃无踪。
而画中人的眉眼,分明就是苗青臻。
夏侯仁面不改色,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如意堂陆家掌柜,击鼓鸣冤三日,指证凶犯就藏匿于此。缉拿罪犯归案,乃是彰示天子律法威严。有,还是没有,一搜便知。”
管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神色几经变幻。
苗青臻原本因药力躺在床上昏沉欲睡,却被外间越来越响的喧哗吵醒。
他撑起身子,刚推开房门,便被眼前景象钉在原地,庭院已被手持兵刃的官兵层层围住,水泄不通。
他的表情瞬间凝固,变得无比凝重。
夏侯仁缓步上前,对照了一眼手中的通缉令,目光警惕地锁在苗青臻身上,厉声道:“罪人苗青臻,速速伏法!你于拱水村如意堂杀害陆景生后,纵火逃窜,罪证确凿,其罪当诛!”
苗青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有兵士持棍围拢上来。他知道,一旦被捕,唯有死路一条。
他下意识想逃,可被药物侵蚀的身体沉重无力,刚迈出两步,便被身后横扫过来的木棍重重击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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