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要假笑,是因为他身在兴安城内的金州府衙,而敬酒之人,正是刚刚投降的金州巡抚马玄。
金州并不是一个容易控制的地方。它占地极广,物产丰厚,并且因为离王城很近,州内各处都有公侯世家的别苑,而那些别苑,一般都养有私兵。
哪怕兴安城已经为他们敞开城门,也并不意味着林炎已然拿下金州。想要继续往前进攻王城,林炎首先要确保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也就是说,金州是稳固的,而这就需要金州府内各色“达官贵人”的支持。如今,马玄作为其中的首脑,既然已经对他俯首,他自然要着意笼络,避免人心浮动。
所以,这场开在府衙内的酒宴,就变得格外堂皇隆重,几有宫廷之风。
空气中漂浮着各种各样的小心思,话里话外皆是机锋,恭敬背后不无试探。酒要慢喝,茶要细品,唯恐失了庄重,落了下乘,于是,夜已深了,宴会还没结束。
林炎要承认,在马玄起身敬酒之前,他走神了一瞬。
这样的场合,有他一个人笑到脸酸就够了,所以他刻意把归允真的位置安排到一个比较不起眼的角落。然而,哪怕离得再远,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将目光瞥向归允真的席位,而他之所以走神,是发觉尽管已经酒过三巡,归允真桌上的菜肴依然没有怎么动。
他放下酒杯,微一沉吟,回身朝身后的仆役使个眼色。
仆役走上前来,半跪在他身边,他凑到仆役耳边,低声吩咐一句。
很快,新的一轮敬酒开始。伺候在每个人身边的仆役开始为众人倒酒,就在此时,为归允真倒酒的人一不小心手抖了一下,酒液泼湿了他的衣角。
安抚完连声告罪的仆役,归允真起身出门更衣。
他走到更衣之处,把周围的仆从全部遣开,虚掩上房门。
不到半刻的功夫,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吱呀”一声,一个人推开了房门。
归允真倚在窗边,看着走进来的人,勾起一个笑。“这就是当皇帝的烦恼吗?连说句话都这么费劲。”
林炎反身将房门关上,走到归允真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
“这么烫。”他皱起眉,“你发烧了?难怪吃不下东西。”
“你还是去和那些马大人驴大人多喝两杯吧,”归允真道,“我看那些人,鬼心思多着呢,今天给你敬酒,明天指不定怎么抱着姓赵的大腿哭。你把他们灌灌醉,多套几句真话出来,看看哪些能留,哪些留不得,给我个单子,我帮你……”
“谁要你想这个了!”林炎沉下脸,打断他道,“你现在在发烧,你自己没感觉吗!”
“哎,这有什么。”归允真摆摆手,“睡一觉就……”
“归允真!”
归允真闭嘴了。
“怎么会发烧?伤势有反复?给我看看!”林炎说着就去扒归允真肩头的衣服。
“哎哎哎!”归允真紧急往后一躲,“我了个殿下欸,这会儿是能脱衣服的时候吗?你再不回去,场子可要稳不住了。”
林炎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那你现在就回房休息,我让人往你房里送碗粥。”想了想,又道:“明天请叶公子给你看看吧。”
“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归允真道,“你也见过我的伤,这样的口子,发个小烧不是很正常,休息两日就好了……”
“哪里正常!”林炎急道,“你又不是昨天刚受的伤,这都几日了?以你的内功根底,早都该收口了。这会儿突然发烧,肯定有问题!”
林炎一边说,一边回想归允真受伤以来,他们连日征战,几乎是马不停蹄夜不解甲。这样的条件,本就不利于养伤,何况当时那一箭穿肩而过,不管归允真如何轻描淡写,这都是非常严重的外伤。
而且……林炎还想起来,在归允真受箭伤之前,他还曾因为不得已伤了花不谢而大开杀戒,真气耗尽,以至内伤吐血。想到这里,林炎牙关紧咬,捏着归允真的手腕道:“你实话告诉我,当初那个内伤,是不是还没好?”
归允真无奈地叹口气,软声道:“炎哥……”
“你少来!”林炎愤声道,“你现在就给我滚回房里喝粥睡觉,明天我不叫你不准起床!”
“好好好好好……”归允真笑起来,“咱们殿下真是越来越有殿下味了……”话没说完,矮身一闪,躲过林炎的一掌,拉开房门,朝自己卧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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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货快发完了,发得太快写得太慢的后果就是对着马上就要见底的存稿汗流浃背orz所以我打算稍微慢一点,这段时间日更两章先,大人们原谅我orz
第248章 喜欢你
仿佛天地间所有的热闹都被宴会厅吸走,客房门外无比沉寂,不仅看不到一个人影,连一丝鼾声都听不见。
归允真走进自己房间,轻轻推上门,将一片清冷月色掩在门外。
他没有立刻迈动脚步,而是在门边上靠了一会儿。
滚烫的额头触到冰凉的墙壁,带来一阵短暂的舒爽。与此同时,他感到整个人愈发得软了,连保持站立都变得有些吃力。
或许林炎说得没错,他今日确实不太对劲。自他“重生”以来,他从未发过这样高的高烧,此时他体内仿佛拢了一团火,将他浑身的劲力烧成了灰烬。
绝无仅有的,归允真感到了一丝脆弱。
他觉得有些奇怪。回想过去,无数次被体内的蛊虫折磨到吐血,哪怕是他最身不由己的时刻,他都没有过今天这样脆弱的感觉。
归允真轻轻叹了口气,决定听林炎的话,上床好好休息一下。
他缓步走到桌前,一手端茶杯,一手拎茶壶,想倒杯热茶喝。茶水灌入杯子的刹那,手上蓦地一重,归允真的心骤然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慌乱攫住,手指一滑,“当啷”一声,茶杯从他手中跌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他无语地想,连倒杯茶都能摔了。他默默地朝自己翻个白眼,蹲下身捡碎瓷片。
“哎呀,小心!”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人碎步小跑进来,在桌上放下手里的竹篮,抢在归允真之前将碎片拢到一处,再用扫帚扫进簸箕里。
“小心伤手。”明明已经抢着把活干了,还忍不住补上一句。
归允真站起身,看着突然闯进房里的人,有些惊讶:“庄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被归允真一问,庄姑娘才猛然发觉自己进来得唐突,脸唰的一下红了,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
“我……我听说你身子不舒服……”她低着头,走到方才她拎进来的竹篮边,掀开盖子,端出里面用毛毡仔细捂着的一个瓦罐。“所以……所以我做了一点粥。嗯……宴席上那些油腻的东西,怕你吃不下……”
归允真笑了一下,道:“劳烦你费心。”
“不费!不费什么事儿的!”庄姑娘急着摆手,“我那个……我也不太会做饭,可能……可能也不好吃……”
归允真先给她让座,然后拿了一个小碗,从瓦罐里舀了小半碗粥,坐到桌子另一边,端起调羹尝了一口。
“怎么样?”庄姑娘两只手揪着身后的衣摆,小心翼翼地问。
“很好吃啊。”归允真道,“多谢你。”
“那就好。”她像是瞬间松了一口气,然而背后揪着衣摆的手,却更使劲了。
“归公子……”她将那一块衣料拧成了麻花,“是不是……是不是我害你生病的……”
归允真诧异地放下手中调羹:“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往我的药里加你的血……”庄姑娘终于抬起头,看向归允真的脸,“你每天放那么多血,所以才……”
“不是的。”归允真打断她道,“和你完全没关系。是我自己没调理好,这两日休息一下就好了。”
庄姑娘用力抿了一下唇。“神大夫,啊不是,花大夫说,我的病已经好了。”她声音轻轻糯糯的,“明天就不用吃药了,你……你不要再为我割血。”
“好。我知道了。”归允真微笑道。他想了一下,又道:“在姑娘药中加血,是我自作主张,还请不要见怪。”
“怎么会!”庄姑娘急道,“你是为了救我,我知道的……可是害得你这样难受,我……”
归允真摇头道:“每日只有一点点,当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庄姑娘嘴里答应着,眉头却微微蹙起来。
归允真见她有些欲言又止的神色,开口道:“还有什么事吗?”
庄姑娘踟蹰片刻,鼓起了勇气似的,盯着归允真的眼睛道:“那天在船上,韩公子说起咱们被叛军俘虏的事,说还是做女人好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跟他说?”
归允真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这茬,茫然道:“说什么?”
“说你为了保护我们,连着好几晚都没合眼!”庄姑娘骤然激动起来,连声音都大了一些,“要不是有你在,我们……我们早被……哪里还能活到今天……”说到后来,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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