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佞幸?”
卿云道:“我说了这么多,皇上就听到了这个?”
“你是佞幸,朕成什么了?”皇帝道,“以后不许胡说。”
卿云也夹了一筷子,低头道:“这话太子也说过,他说佞不佞幸的,不在我,在他。”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这话像是维摩说的。”
“明日,太子来了,我要回避吗?”卿云道。
皇帝道:“你想回避吗?”
卿云道:“不想。”
皇帝瞥向他。
卿云道:“为什么要回避?我便这么见不得人吗?再说太子已经知道了,我是你的人。”
皇帝道:“你便一点也不觉着别扭吗?”
卿云冷笑,“皇上都不别扭,我别扭什么?”
皇帝道:“先前朕瞧你不是这般,朕只不过让你给维摩倒茶,你便又哭又闹,不依不饶的,怎么?在大殿里见了一面,放不下了?”
“错,”卿云毫不迟疑地说是皇帝错了,他理直气壮道,“恰恰是因为放下了。”
皇帝略一思索,颔首道:“有几分道理。”
卿云凑脸过去,“那我明日还要回避吗?”
皇帝道:“回避。”
卿云眼睛一瞪,脸便被皇帝捏住了,皇帝在他嘴上轻轻亲了一下,“听话。”
“我可以不见,那万一太子跑来见我呢?”过了一会儿,卿云又问道。
皇帝道:“他有本事去见你,朕也不拦他。”
卿云道:“这可是皇上你说的。”
皇帝放下筷子,“你是真想朕放你回东宫呢?还是故意试探撩拨朕?”
“都行啊,”卿云也放了筷子,双手托着脸,眨着眼看皇帝,“反正呢,留在皇上身边,皇上宠我,回东宫呢,太子宠我,我呢,两个都喜欢,”他冲着皇帝笑得眉眼弯弯,“皇上,我不嫌您老。”
皇帝不吃了,抱起人便往殿内去,宫人们立即全都退了出去。
将人摁在床上狠狠收拾了一顿后,皇帝搂着人在浴池中清洗,卿云还在犟嘴,皇帝捂了他的嘴,便又再收拾了一顿,直到卿云求饶,皇帝也没罢手,彻底将人一鼓作气收拾老实了,这才抱着人回去休息。
皇帝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终于是不会被这挑剔的小内侍精确地从宫人的手法里头认出来哪个是他,往旁边躲了。
宫人们一气帮着擦干了头发,皇帝忽然道:“你们,都还有多久出宫?”
宫人们纷纷跪下,忙各自陈情。
在这里伺候的都是些既伶俐又年轻的,是最得脸的一群,家中也正要靠他们在宫里头做事贴补,他们出宫都还早。
皇帝“嗯”了一声,“都下去吧。”
翌日,卿云晨起,宫人来伺候时,面上全是笑,卿云问:“都在笑什么?”他疑心自己,手指摸了摸脸,“我怎么了吗?”
宫人笑道:“皇上今年高兴,年节赏了咱们半年月例。”
卿云瞪大眼,“他那么大方?”
这话和语气,宫人可不敢接,只笑微微道:“云公公,早膳都备好了,就等着您用了,那玉露团您昨天用得好,膳房里的人今天又做了几个别的馅,您尝尝去。”
宫人们伺候卿云本就极为尽心,这可是皇帝宠爱的人,更不用说自从卿云来了,皇帝的变化有多大,宫人们平素都有能够喘气之感,今年年节,皇帝摆明了是因为眷顾卿云才多加赏赐,众人怎能不高兴。
卿云看着一张张笑脸,心中仍是有些别扭,坐下之后,捡了个玉露团吃,玉露团里头蜂蜜裹着杏仁,又香又甜,卿云吃着吃着,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抬头对宫人道:“今天这个馅比昨天的更好吃。”
宫人笑道:“有云公公您这句话,膳房的人可就又有赏了。”
卿云低头吃着。
除了钩心斗角、残酷算计之外,权力,自然也是能带来好处的,不是吗?
第106章
两辆车驾几乎同时抵达殿外,下车的兄弟二人遥遥相望,彼此都神色如常,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二人入殿,拜见了皇帝,皇帝也一如既往,说了些勉励的话,“无量心,去看看淑妃吧。”
李崇垂首道:“儿臣多谢父皇。”
便就这么退了下去。
年年都是如此,他入宫,说不了几句,皇帝便打发他去蓬莱殿,留下李照。
被留下的李照直接道:“卿云呢?”
皇帝道:“你入宫是来干什么的?”
李照道:“祖宗规矩,以尽孝道。”
皇帝微微往后靠了靠,“朕还以为你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李照轻叹了口气,“父皇何必揶揄,您心里分明知道,儿臣并非因私废公之人,便容儿臣见一面,儿臣也放心了,”他看向皇帝,“还是,父皇舍不得?”
皇帝淡淡一笑,对儿子那点的伎俩了若指掌,“是,朕舍不得,你忘了这个人吧。”
李照也是淡淡一笑,“儿臣忘不了。”
皇帝觉得腻味,便道:“你也下去吧,去凤仪殿歇着。”
李照倒没坚持,起身道:“是,儿臣遵旨。”
皇帝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中意的这个儿子在他面前变得没有之前那么紧绷了,他心下从容了许多,是卿云同他说了什么,还是因为卿云的存在,令他意识到他这个父亲说到底其实也还是个凡人?
皇帝没召卿云过来,午间又召回了两个儿子一同用膳,年节的时候,照理说是可以休憩的,不过皇帝要处理的事实在太多,改了年号,自然要弄出些新气象来。
父子三人又讨论了一番政事,这才各自散开。
皇帝揉了下额头,宫人送茶上来,皇帝捻了茶盖,朝里头瞥了一眼,没喝。
宫人有些紧张,卿云不在这里,皇帝又变回了原先那个皇帝,哪怕温和静默,也叫人喘不上来气,幸好皇帝什么也没说,只是没喝那茶。
*
宫中夜宴,热闹非凡,卿云在院子里头都听到了动静,似是在舞狮,卿云倒也不想去,宫里头设宴,无论多热闹好看的节目,内侍都不可能盯着瞧,得低头垂首,时刻关注主子,便是欣赏百戏的王公大臣们也都不可能全心享受,全都悬着一颗不能出错的心,即便卿云不在乎,大大方方地看,见了满宫廷的假人,他也腻得慌。
卿云自要了些酒菜,又要了些栗子花生红枣糖饼等烤着吃。
屋里头炭盆太热,卿云开了门,搬了躺椅,就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方向,看着院中景色,一口热酒,一口酒菜,再剥两颗烤了炸开的甜栗子扔嘴里。
卿云酒量中等,一壶酒下去,已有了几分醉意,举起酒杯对着天上的繁星遥遥一敬,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想,他大约一辈子也忘不了长龄。
他在他心中永远是最好的。
因为如此,便仿佛,当年的他也是最好的。
卿云轻吸了口气,时光荏苒,他对长龄的思念已没有刚失去他时如此强烈,甚至比起思念长龄,对秦少英的恨都要更浓烈三分。
人的心,便只有那么大,哪站得下那么多爱恨情仇?总有要让路的。
长龄……你后悔吗?遇上你,是我的幸事,遇上我,却是你的不幸……若有来生,还是见面不识吧。
卿云眼眶微热,再拿了第二壶酒饮下。
寒风轻轻拂过,垫在身下的狐裘皮毛柔软地擦过面颊,这狐裘是卿云自己在库房里头挑的,这些东西皇帝从来随便他挑,都谈不上什么赏不赏的,缺了便要就是,今年冬天那么冷,卿云却热得只着了单衣在这儿吹风。
这种日子,和在山上冻得瑟瑟发抖必须两个人抱在一块儿的日子相比,卿云卑劣地想要全都要。
前几日下了场雪,院中新插的红梅藏在雪中,煞是好看,来喜也没了,卷入皇子之争中,能活命的有几个?
卿云举起酒杯,贴在唇畔,又是一饮而尽。
旁人死不死的,他也不是那么在乎,只要自己活着,有好日子过就好了。
“吱呀——”
院门被推开,来人披着玄色大氅,星光满天之下,卿云神色迷离,一时没分辨出来人到底是谁,直到那人带着寒气靠近,卿云才发觉,是李照。
他是在做梦吗?可是他为什么会梦见李照来看他?他恨李照的。
卿云定定地看着解开大氅的人。
“你喝醉了吗?”
卿云摇头。
“殿下,你怎么来了?”
“我找了个借口从席上出来,父皇瞧见了,我估摸着也留不了多久……”
李照俯下身,手掌摸了下卿云的脸,“脸怎么那么烫?”
卿云竟很平静,他觉着这实在有些像梦,便回道:“炭火太旺,还喝了酒。”
李照难得见他这么老实的样子,心下怜爱更甚,手掌在他面上反复摩挲,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头亲了下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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