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心下万千思绪涌动,看着苏兰贞此刻苍白病弱,同长龄气质更有几分相似的侧脸,忽地抬手搂住了他的腰,一下扑入他的怀中。
苏兰贞身体微僵,手里捏着那沾了泪的帕子定在半空。
卿云不管,他早已想通,只管任性到底,当下要如何便如何,将脸靠在苏兰贞胸膛前尽情抒发自己对长龄的思念,“我原不想再见你了,偏你要受伤……”伤得还是同长龄一模一样的腿,“你知不知道,我听闻你下落不明,我的心慌得都快从里头跳出来……你怎么那么狠心……”
卿云一面说一面眼中滴滴渗泪,“你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便是炸了那漕渠,也缓不了我的伤心,”卿云忽然又放开他,抬起脸看向苏兰贞,苏兰贞睫毛低垂,也不知是被卿云的反复无常给搞糊涂了,还是被他这番话给吓着了,卿云却是不管,只道:“我不许你再出事,你若再不爱惜自己,我宁愿找个地方将你锁起来藏一辈子。”
卿云说着,手掌抬起,手背轻轻滑过苏兰贞失血的面庞,他在看长龄,看死去的长龄,看活着的长龄留在人间的一缕魂,他才不管苏兰贞是不是长龄的弟弟,他便是这般人,只能先顾自己,再顾旁人。
手掌被倏然握住,苏兰贞轻轻拿开了卿云的手,抬眸看向卿云,神色清明,“云公公,我们好似并不相熟。”
“那又如何?”卿云微微抬了抬下巴,他眼中还水盈盈的,“我是三品,你能奈我何?”
苏兰贞自然有千百种应对的法子,可他看着卿云那双眼睛,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又垂下眼睫,似乎是叹气了,也似乎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
卿云才不管他,“快坐好,若这腿废了,我杀了你。”
苏兰贞抬眸看了一眼卿云,神色中颇有几分无奈,他是从地方最低等的官吏做起,在地方上不知斗倒了多少同僚,他的手段说出来,恐怕都会吓面前这个大宦一跳,只面对这任性得还带了几分稚气的大宦,却不知到底该如何应对。
卿云起身看了一眼药炉子,手方要去伸,便听苏兰贞道:“别碰。”
卿云扭头瞪他,苏兰贞对这眼神竟极为熟悉,只缓声道:“烫。”
“我有那么傻吗?”卿云拿起一旁的帕子,掀开这药炉,“这是什么?你要喝吗?”
“热膏药。”
卿云瞥了一眼苏兰贞的伤腿,“城里能有什么好大夫,我叫御医来替你重新瞧一瞧,”他眼先瞪了,“你敢说僭越,我立即赏你两耳光!”
苏兰贞轻吸了口气,“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自称下官,下官下官的,听着生疏,我不爱听,”卿云看着苏兰贞的脸,“你兴许想不通,也不必想通,总之你这条伤腿归我了,若是治不好……”
“……便杀了我?”苏兰贞接道。
卿云道:“对!若是治不好,我杀了你!”
苏兰贞心说他只听过对大夫发狠的,对他这病人发狠的,还真是头一遭。
“还有——”
卿云上前夺了他手里的公文,“你现下最要紧的便是养病,还看什么公文,工部的事你便交给外头那个傻大个去做便是,没了你,工部也垮不了!我可警告你,再让我瞧见你带病理政,我就罢了你的官!”
这般如同佞幸般的嚣张之语竟未让苏兰贞生起半分恶感,自从他父母死后,他便投身官场,在官场中几经浮沉,自认不说通达万全,也早已认清世事,什么人也都见过了,只他真的从未见过卿云这样的人。
“云公公……”
“也不许叫我云公公,”卿云打断了他,“我的名字叫卿云,你叫我的名字便是。”
苏兰贞嘴张了张,继续道:“为何如此关心我?”
“谁关心你了,”卿云道,“我是……代皇上来探望,你少多嘴,只管教好你的病就是,你这儿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我会留两个人在此照料监视,你若胡来,小心你的命!”
苏兰贞闭上了嘴,看着卿云从将他手里的帕子抽了出去,将自己脸擦干净了,又丢回他榻上,卿云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打开门,外头倒是没人,一直打开院门,在发觉张平远人在院外,正在同秦少英说话。
“张大人。”
卿云出了院子,又恢复了冷淡之色。
张平远连忙回身行礼,“云公公。”
“你也辛苦了,回去吧,这儿我会派人照料,这几日工部的事,你要多担待。”
“云公公客气了,这都是下官分内的事。”
“怀静、怀安,你们留在这儿照顾苏大人的一应起居,别叫他再操劳了。”
“是。”
两位内侍二话不说便入了院子。
卿云上了马车,对车外的秦少英道:“去张太医府上。”
苏兰贞原本正独自养病,不到半个时辰,内侍进来伺候了,太医也来了,重看了他的伤,将他熬的药全倒了,换上了宫里的药。
苏兰贞眉头微皱,他不明白卿云到底是什么意思,听他语气似乎原是想见他的,只为了别的事却又不见他了,因他受了伤才又来见他……他真的把他搞糊涂了……
“苏大人,可还安好?”
带着调笑意味的声音打断了苏兰贞的思绪,苏兰贞侧过脸,秦少英腰间挎刀就那么大咧咧地站在他屋内,屋子狭小,他一站,便仿佛挡住了整个屋子的光。
“怀安,”秦少英道,“你先出去。”
“是。”
大宦的内侍同样也很听这嚣张的少将军的话,本正在煎药,便停了下来,出了屋子。
秦少英略略向前走了两步,打量了他的腿,“张太医说你运气不错,要是再多埋上半个时辰,这条腿便废了。”
苏兰贞道:“是。”
他对不相熟的人一贯少言,因说得越多,便越容易暴露。
譬如面前这位秦大人,口中似乎就带着一点酸味。
苏兰贞不禁回想起有一日他在竹林散步偶遇秦少英,秦少英说他正在巨石后小解,他鼻尖却分明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可惜啊,福祸相依,你这条腿……”
秦少英提起佩刀落在苏兰贞的伤腿上,直视了苏兰贞那双清冷的眼睛,“若是真废了,才是你的福气。”
屋内药炉滚沸,二人一站一躺,四目相对,一股难言的紧绷气息正在屋中弥漫。
“秦少英——”
一声低哑的厉喝打破了这种紧张,秦少英刀直接被推走,卿云挡在苏兰贞榻前,恶狠狠道:“你做什么?!”
“这么紧张,”秦少英懒懒地将佩刀重新佩在腰间,“瞧你那样,像只护犊子的母鸡。”
“滚!”
“行,我滚,我滚去旁边厢房,今夜是就在这儿歇息吧?”
秦少英目光环视,“不过这屋子,墙壁似乎挺薄的?”说完,便看向卿云,眼中光芒闪动,似有所指。
卿云身上发紧,只道:“快滚!”
秦少英抱着刀出去了,卿云回头看向苏兰贞,“苏兰贞,你是哑巴啊你?你素日里不是挺能气人的吗?方才一句话都不说!”
苏兰贞仍是不语,沉默片刻后才道:“云……也是这般用三品官职压住了秦大人吗?”
卿云面色微红,他便是管不住自己这张脸,“这不是你该问的,”卿云很快便将脸转了过去,大喊道:“怀安,谁叫你听他的话了,进来煎药,再有下回,小心你的狗头!”
小内侍连忙踮着脚进来。
苏兰贞看着卿云从侧脸一直红到脖子,默不作声,将脸轻轻垂了下去。
第134章
苏兰贞被勒令不许翻看公文,只能躺在床上,卿云命人买来些京中时兴的话本子给他解闷,苏兰贞翻了一页便放在了手边不看,之后实在无聊又拿起来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穷书生配高门贵女的故事看得他直摇头。
内侍们搬着软榻进来,苏兰贞还未反应过来,等他们搬了冰鉴,又开始铺被子时,他才道:“这是在做什么?”
不仅是他,正在院子里头晒太阳的秦少英也拦了人询问。
“是云公公吩咐的。”
内侍们才被卿云教训过,不敢多言。
秦少英转身走向院中树下正在喝茶的卿云,“他们这是做什么?”
“你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卿云冷冷道。
秦少英手压在石桌上,弯腰垂脸看向卿云,“你该不会今夜真的要睡在他屋里?”
“哦,原来你长眼睛了。”
秦少英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带着我的人护卫你,然后你睡在他屋子里?”
“你可以不护卫,”卿云头也不抬道,“滚回你的将军府。”
秦少英手掌慢慢握成拳,他低声道:“你信不信,你睡在他屋子里,我照样干你?”
卿云抬手便将茶泼在了他脸上,双眼冰冷地看向秦少英,秦少英却是纹丝不动,“正好他腿断了,我就在他病榻旁干你,他若想救你,也只能爬下床来救了,他长得又像长龄,到时岂不更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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