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报的情形,卿云是翌日在兵部听程谦抑汇报的,程谦抑喜上眉梢,极为高兴,“照这样下去,顶多一两个月,军队便要得胜回朝了。”
这和程谦抑当初所预测的相差无几,程谦抑自然不由得。
卿云听罢,心下也不知是什么感觉,李照回来,能改变什么吗?
他劝告自己,不要再对任何人有所期待,李照也只不过是未长成的李旻,可他想到李照给他写的信,写他怜悯一只母羊……卿云心中便无法自控地涌出一个小小的的声音——不,李照是不一样的!
“大人,今日可真是个大喜日子,上回小妹婚宴,人员众多,也未曾好好招待你,”程谦抑道,“不如咱们中午去酒楼小酌一番?”程谦抑语调稍柔,“也当是散散心了。”
酒楼热闹非凡,正是六部诸人常来的酒楼,程谦抑早早定好了一间,带着卿云进了厢房。
“姑姑的事,我已知晓了,”程谦抑给卿云倒茶,“大人节哀。”
卿云没接话,他的心仿若掉入一片漆黑的浓雾之中,不断地下沉,只他还是应了程谦抑的约,不甘心就这么沉下去。
哪怕他身边重要的人通通死光了,他也仍挣着一口气还想往上浮,等缓过了那一阵,他还是那个不知死活、贪婪无度的卿云。
程谦抑从未见过卿云这般模样,哪怕上回拿调令给他,他瞧得出卿云是元气大伤了,却也没像这回一般,仿若整个人失了魂一般。
程谦抑是卿云的自己人,自然知道尺素对卿云来说非同小可,卿云素来是个比他还要孤寡之人,尺素便相当于是卿云的义母了。
“官人,上菜咯——”
外头一声清唱,侍者上菜,卿云原正出神地坐着,膝盖却被轻轻碰了一下。
卿云扭头,便见身侧侍者垂着脸,从袖中塞了张字条给他,卿云一怔,那侍者便已出去了。
侍者的动作近乎光明正大,卿云看向程谦抑,程谦抑神情中却也有几分暗示。
卿云心下一凛,他竟有几分怕,怕一打开这字条便会万劫不复。
但他仍然打开了。
上头竟是苏兰贞的字迹!
尺素之死有蹊跷。
只有七个字,下头却是配上了一幅画。
那不知是否出自苏兰贞的手笔,瞧着像是什么金饰,是尖喙含珠的残缺样式。
卿云猛地看向程谦抑。
程谦抑神色肃然,手指蘸酒,在桌上写了几个字——随我走。
“这天气真不错,”程谦抑道,“大人,可愿用完膳后泛舟游玩一番?”
第157章
卿云一口也吃不下,倒是程谦抑每个菜都吃了点,他办事,自然滴水不漏,二人既相约吃酒,桌上就该剩残羹冷炙。
二人用完膳,程谦抑骑马,卿云坐马车。
一路上,程谦抑都在一旁宽慰卿云节哀,出来走走散散心游湖也是好事,为这次春日泛舟做足了铺垫。
京郊湖上,已有零星小舟,程谦抑租了艘船,请了卿云上船,随后他亲自来划。
随着小舟离岸上越来越远,程谦抑钻入船中,船篷挡住了二人的身影,若是岸上的人便只能隐隐约约瞧见船内有两个人罢了,他神色肃然道:“大人,此处再不会有人盯着您了,”程谦抑略有些讽刺地一笑,“便是要跟,也得划船来了。”
湖上空旷,他们四周无船,卿云却想到了那时陪李照泛舟,水下潜伏着人的情形,他涩声道:“未必。”
程谦抑一愣,卿云却已到了船尾移动船桨,湖面没有任何遮挡,没有荷叶,无处躲藏,木浆下头也只有水流,卿云忽觉身体里有什么也同那水一起流了出去,他放下船桨,回到舟内,程谦抑顿觉他眼中已有了神采,仿佛焕然一新。
“有什么话快说,”卿云快速道,“若我们在此停留太久,也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程谦抑道:“我其实是受苏大人所托,大人稍等。”
说话之间,一艘小舟由远及近慢悠悠地驶来,卿云斜斜地望过去,船篷挡住了他的视线,就在两艘船交错之际,船上的两人极快地做了交换。
船身轻轻地摇晃,就像是水流引起的波动。
“我只有很短的时间。”苏兰贞脸色紧绷。
程谦抑躲在那船上绕一圈后会马上将两人换回。
“你疯了……”卿云眼中发红,“假使你身边有探子……”
苏兰贞直接打断了卿云的话,“这个,你瞧瞧是不是宫里的东西。”
苏兰贞将随身携带的金饰拿出递给卿云,便是苏兰贞画的那金饰,亲眼所见后便更清晰,瞧着像是凤凰衔珠上凤凰尖喙连着珠子被生生掰下,而那颗珠子肉眼所见,才知它多么莹润有光非同凡响,怪不得苏兰贞一见便觉着是宫里的东西。
“那几日接连下雨,屋子里头的确淹了,我在修缮房屋时,地下便露出了这个。”
苏兰贞心下五味杂陈,也是愧疚难言,他约见尺素,心中最想的自然还是打探卿云的消息,在房主屋子里发现财物,不找牙房,直接约房主前来合情合理,苏兰贞觉着哪怕查问他也是不怕的。
只他才约了尺素过来,去屋中倒茶取这金饰的工夫,尺素便死在了外头,一刀毙命,他在屋里一点动静都未曾听见。
“我觉着这事有蹊跷,”苏兰贞沉着脸,“你在宫中万勿心中有数。”
卿云盯着那颗珍珠,双眼直勾勾的,道:“你同尺素是如何说的?”
“我只让人传信说是房屋需得修缮,见面之后,我同她说起金饰一事,她让我拿出来瞧瞧,之后便……”
时间不多了,苏兰贞余光已瞧见乔装过后的张平远摇着船过来,只能对卿云道:“卿云,你在宫中好生保重,姑姑之事,我会继续……”
“不许再查了!”
卿云厉声打断,他猛地看向苏兰贞,夺过苏兰贞手中那金饰便直接扔进了湖里,盯着苏兰贞的眼道:“你听着,你原出身南原苏氏,你有个哥哥叫苏顺和,他是我的情人,已被我害死,我要你,不过是消遣玩弄,聊作安慰,只因你同你哥哥生得有几分相似罢了,滚,立刻滚,从今以后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小舟已近,苏兰贞仍怔怔地看着卿云,直到张平远喊他,程谦抑和张平远合力拉了他,才险险完成了交换。
程谦抑方坐上船,便听卿云道:“程谦抑,你是我的人,谁准你向着别人,帮他们捣鬼?!”
程谦抑愣住了,“大人,我……”
“闭嘴!”
卿云道双眼冷厉地盯着程谦抑的眼睛,“上岸,还有忘了今日之事,从此以后也再不要和苏兰贞有任何来往,明白了吗?”
程谦抑见卿云如此严厉,立即道:“明白了。”过了片刻,还是解释道:“因苏大人说尺素姑姑之死有必须提醒大人的地方……”
“好了,”卿云再次打断,“这事不要再提了。”
小舟上岸,程谦抑先上,去搀扶卿云时,卿云晃了晃,险些栽入湖中。
“大人小心!”
程谦抑搀住卿云的手,只觉他的手不仅冰凉,还出了许多汗。
回宫路上,卿云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面色介于冰冷和暴烈之间,脑海中一片混乱。
苏兰贞不是因房屋修缮而寻找尺素,他是发现了这瞧着似宫中金饰的物件才找到了尺素,或许苏兰贞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觉这是个能光明正大让尺素前来的缘由,自然也可询问尺素有关卿云的近况。
尽管自从那日后,卿云就再未回过自己的府邸。
皇帝是个有疑心的,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卿云不再回府邸,便是怕皇帝从他人身上发泄怒气。
倘若尺素的死……并非因他那日私会齐王……
莹润光彩的珍珠在卿云脑海中时时闪现,皇帝的库房,卿云进去过无数次,他喜欢金银珠宝,对里头的宝贝如数家珍,却从未见过那金饰上头那般光泽色彩的珍珠,要说宫里头都没有的珍珠,那便只有——东珠,因宫里头所有的东珠在当年先皇后死时已悉数陪葬。
那么尺素藏在小院的东珠金饰是哪来的……
屋里头藏了这么个东西,她为何还敢把宅子给租出去?是为了掩人耳目,以表她心中无鬼?心中无鬼?她心中能有什么鬼?
卿云头痛得快要裂开。
太医急急忙忙地来诊断,又连忙开了药让他服下。
皇帝回到寝殿,见卿云瘫卧在床,上前道:“在湖上吹风吹得舒服么?”
卿云一动不动,只缓声道:“程谦抑料事如神,决胜千里,是难得的用兵之才。”
皇帝却是冷笑了一声,“恃才傲物之人,朕不喜欢。”
卿云抬起脸,“皇上,您还未老到昏庸吧?”
皇帝静静地俯视着卿云,“朕都已经老糊涂了,怎么不昏庸?”
卿云垂下眼,一副无力辩解的模样,“他不过带我散散心,我一手提拔他,他也是知恩图报的,他那模样,也亏得读了那么多书,否则,我多看一眼都要他倒贴我钱帛才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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