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后头去睡一觉,你好生招呼,若碰上硬茬,便随他去。”
卿云打了个哈欠起身,小二在外头嘟囔道:“又睡又睡,也不怕我卷钱跑了。”
“卷吧,那里头有几个铜板啊。”
卿云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小二都快气哭了,钱这么少,还不是因为这掌柜的每次都是“随他去吧”“当给死人”“他省那钱买棺材呢”给糊弄过去了。
卿云浑不在意,过了黄昏便降下旗子收摊。
小二也回家休息去了,这儿住得下小二,只卿云不让,这是他的地盘,凭什么给旁人睡。
茶摊二楼延伸出一个小小的平台,凉风习习,卿云摇着扇子乘凉,白日里睡得多了,晚上便不怎么困,林子顶上星河如带,卿云瞧着瞧着便不由笑了。
在宫外这一年,卿云常常笑,也不知为何,没事便想笑,傻笑着望着漫天星斗,他决定明日去镇上再挥霍掉几个铜板。
翌日,小二刚来,卿云便道:“这儿托付给你了,我去镇上赶集。”
小二无奈道:“掌柜的,你又去!”
“又不是不给你带好东西,”卿云摸了摸小二的圆脑袋,“放心,我不会吃独食的。”
拿上一串铜板,戴上兜帽,骑上拴在后头的小毛驴,卿云慢悠悠地往镇上去。
小镇在两个驿站中间,算不上顶热闹,卿云牵着小毛驴买了一堆吃的,将小布袋挂在毛驴上,他一面吃一面往回走,等到了茶摊附近,便听见里头咿咿呀呀的哭声。
卿云面色微变,下了毛驴往里走,却见小二跌坐在地,正在茶摊里哭天抹泪,旁边竹子做成的小竹凳也翻了。
“怎么回事?”卿云摘了兜帽,神色肃然道。
小二见他回来,便起身委屈地告状,原是昨日那占了便宜的小吏今日又来了,不仅来了,还带上了几个同僚,小二一见他们便不高兴,知晓今日又要被占便宜了,结果那小吏比上回还过分,让小二给他们每人灌一壶饮子,连吃带拿就给两个铜板,小二实在不服,那小吏飞扬跋扈惯了,一脚便将他踢倒在地,他们前脚走,卿云后脚便回来了。
“我叫你不要同他们起冲突,你为何不听?”
小二生气道:“哪能任由他们欺负啊,今日带五个,明日还不得带十个?再过几日,他们整个衙门都该来吃白食了!”
卿云却是笑了笑,“整个衙门来好啊,正好一锅端全毒死得了。”
小二听他笑,更气了,“你就会在这儿胡说,咱们都快被欺负死了,还一锅端呢。”
“不过吃两顿白食,就算被欺负死了?”
卿云走出茶摊,去毛驴身上取下包袱,将其中一串糖葫芦递给小二,小二气归气,吃还是得吃的。
卿云拿了另一串糖葫芦啃,“你也别太生气,他今日既与你起了冲突,气焰自愈加嚣张,明日想必要来再试试他的威风。”
小二愁道:“那该如何是好?”
“让他耍威风。”
小二都快气死了。
卿云吃完糖葫芦,拍了拍手起身,“你今日受伤了,便关了这个摊子,好好回去歇着吧。”
小二只能无奈离去,等翌日再来开摊时,又不见卿云,心下真是郁闷,碰上了个不靠谱的掌柜。
刚送走了一堆商人,小二正美滋滋地数钱呢,那小吏便又来了,果然如卿云所说,气焰更盛,拿了个食盒要小二来装,看样子是打算一毛不拔了。
小二心中又气又苦,又怕他伤人,只能愁眉苦脸地给那小吏装食,那小吏才装完食盒,方要出去,却见对面有人走来,他面色陡变。
小二莫名其妙地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夹枪带棍,对面那人似乎也是个小吏,要抓着那小吏的手带他去见什么大人,那小吏便立即慌乱起来,二人争吵之中,小吏忽地解了钱袋,往桌上一扔,“我哪收受贿赂了,你别含血喷人!喂——”
正在看戏的小二忽被点名,连忙从竹椅后钻出,却听那小吏粗声粗气道:“结账!”
小二忙上前一口气将那小吏赊欠的账款全说了出来,对面那小吏面色得意得快要上天了。
待二人走后许久,卿云才骑着小毛驴回来,小二高兴坏了,拿着钱袋上前,“钱!”
卿云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小脸,懒懒道:“钱算什么,他被人拿了把柄,以后有的折腾了,我想他定会后悔来欺负这个小茶摊的。”
小二拿到钱就高兴,“掌柜的,你真有办法!”
“这不是什么高明法子,”卿云走入茶摊,给自己倒了杯饮子,“不过驱虎吞狼之计,若不是为了你这心气高的小胖子,我真懒得出手,费那么多事,闲的。”
小二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只仔仔细细地数铜板。
卿云心下叹了口气,怕这一遭才是真惹上了麻烦。
没过几日,一日微雨,摊中客人稀少,卿云和小二正在里头玩叶子戏,便听马蹄声声,人似还不少。
“敢问掌柜可在?”
卿云在里头听得声音,便放下东西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却见外头一未着蓑衣,也像是官身打扮的男人骑在马上。
“我便是掌柜,”卿云道,“何事?”
那人怔了怔,连忙跳下马,拱手道:“我乃明水县捕头杨绍钧,约束手下不力,特来赔罪。”
卿云这一手挑拨离间,的确是引起了两人相争,这两个小吏素有仇怨,他没想到的是这俩小吏闹得太过,竟引来了他们顶头上司捕头的注意,那捕头两面细细一问,卿云这人便浮出了水面。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捕头倒还算是个清明的,不仅专程带着两个小吏来赔礼道歉,还大大照顾了下他们茶摊的生意。
小二高兴坏了,忙前忙后,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卿云这个做掌柜的自然也要帮忙。
原以为这事便过去了,未曾想之后杨绍钧和手下小吏便常来光顾茶摊,倒是叫其余路过的小吏也再不敢胡乱欠账。
小二高兴之余觉着奇怪,“那捕头来得好勤啊,昨日还买了那么些糕点……”小二探身过去,“掌柜的,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卿云坐在柜后翻着新买的一本艳情小说,不咸不淡道:“什么意思,看上我了呗。”
小二傻乎乎道:“看上你?看上你去给他当捕快啊?你那么瘦。”
卿云目光从书后的长睫毛射出,“说你是猪都抬举你了。”
“云老板——”
杨绍钧提着一篮粽子还有雄黄酒还有些驱蛇虫鼠蚁的草药便来了,“快到端午了,这些你这儿兴许用得上。”
柜后慢悠悠地伸出根手指点了点,一声沙哑的“多谢杨捕头”,虽是脸都没露,却叫杨绍钧心下颤动不已。
那日,他本是来赔罪,却未料这竹子搭成的竹楼茶摊里,竟走出个……走出个……杨绍钧将东西放在卿云点过的桌上,轻声道:“云老板,太客气了,原是我御下不严,对不住你。”
小二趴在一旁,心说这杨捕头可真够意思,一件事赔了不知多少礼了,还有,今儿天有这么热吗,这杨捕头脸怎么红成那样?
第197章
杨绍钧此人乃是明水县远近驰名的未婚良婿,无论是人品相貌都是没得说的,说媒的人不知来了多少,杨绍钧却都拒绝了,那日茶摊一见,这才明白自己为何谁说媒都瞧不上,他……他原来是喜欢那样的!
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一张人的脸却叫人想到花瓣在流水上飘动,尤其是那双眼睛,一扫过来,杨绍钧下马的脚都差点没软了一半。
“云老板……”
杨绍钧也算是身长八尺的堂堂儿郎,在这云老板面前却是头都不敢怎么抬,“端午,镇上赛舟,很热闹的,你去吗?”
卿云躲在柜台后头,漫不经心道:“我不会赛舟。”
“不,不是你去赛舟,我、我会赛舟,我是说你、你去看吗?”
“哦,原来是杨捕头你要赛舟。”
杨绍钧搞不明白自己这张嘴,平素在外头利索得很,怎么到了这茶摊就不成了呢?他方才结巴什么?!杨绍钧深吸一口气,“云老板,你去瞧吗?赛舟赢了是有彩头的,若我能夺得彩头,我、我……”
操!
杨绍钧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多谢杨捕头提醒,我若有空,会带上阿禾一块儿去瞧的。”
阿禾已经激动了,“我想去!掌柜的,我想去!”
杨绍钧看向阿禾,真想抱起这小胖墩亲上一口。
“有你什么事?干你的活去,去,把杨捕头送来的这些雄黄酒在角落里洒一洒。”
“哦……”
阿禾蔫蔫地拿起雄黄酒。
杨绍钧人靠在柜子上,茶楼里一股竹子的清香,真叫人心旷神怡,不想离开。
“那我先走了。”
“杨捕头慢走。”
卿云躲在柜台下头,一直没露脸,等杨绍钧走了,这才探出脸,他那日见到杨绍钧那神色便猜他对他有意,之后杨绍钧频频示好,卿云颇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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