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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珰_冻感超人【完结】(3)

  卿云单手挡在面前,抵着福海的嘴,另一手悄悄往那山洞岩壁缝隙里摸去,指尖碰到他事先藏好的利器,正要攥了出手,便听假山洞外一句暴喝。

  “大胆!何人在此放肆!”

  那声暴喝雄浑如同天降,福海正揪了卿云的腰带剥下,被那一声暴喝惊得魂不附体,他本就外强中干,竟是腿一软,生生滑了下去,跌坐在地。

  “拖出来。”

  外头又是一声,这一声和方才那一声却是截然不同,清清冷冷,淡泊平和,却叫福海那着火的胸膛瞬间堕入了冰窖。

  侍卫得了命令,立即进入山洞,片刻后便拖了两个人出来。

  两人皆着青色内侍衣衫,一个身材魁梧瑟瑟发抖,被侍卫拖出来后便不住地砰砰磕头谢罪。

  “太子饶命……太子饶命……”

  另一个却是不声不响,他身量纤细,低头跪着,散乱的乌发遮住了脸,只露出尖尖下巴,瞧着似乎还小,手腕被侍卫强攥在掌心提着,衣袖堆在手臂弯处,一条手臂,骨肉匀停,煞白一片。

  李照未料假山之中竟是两个内侍,他眉峰微动,道:“拖下去,杖三十。”

  “太子饶命!”

  一直不住求饶的那个哭天抢地叫声尖锐,被侍卫堵了嘴直接拖了下去。

  另一个不声不响的倒是在侍卫的拉拽中踉跄抬头。

  散乱的乌发从脸颊边散开,小太监仰头不偏不倚地直视了太子,眼中泪光闪动,“是他欺辱我,为何我要一同受罚?”

  第2章

  丹州大旱,皇帝忧心,召太子、齐王和诸臣于两仪殿议事良久。

  李照方从两仪殿议事出来,心中仍是忧虑,思及皇帝言过两日便在听凤池祭祀祈福,不免又起了思母之情。

  那听凤池原是因先皇后忌日将近,皇帝追思所建,先皇后节俭勤勉,素有美名,皇帝以祭祀先皇后之名,兼为丹州祈福,如此一举两得,多有便宜。

  李照身为太子,自以天下百姓为念,然身为人子,心中却又五味杂陈,出了两仪殿,便缓缓往听凤池去,随行诸人见太子面色淡淡,也知太子喜静,俱都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二三十人跟着,竟是一点儿声都没有。

  如此一行人缓行至听凤池旁,忽听得假山内淫词浪语,不堪入耳,众人心下大惊,未料到宫中竟有如此不知死活之人,再看太子面色,还有什么可说,在宫中行此秽乱之事,合该打死。

  两个太监被拖出来,侍卫太监们倒不意外,若真是宫女侍卫之流,那才叫奇。

  稀奇的是这小太监居然在太子面前还敢顶嘴,侍卫方要堵嘴,李照抬了抬手,侍卫忙放下手。

  “他欺辱你?”李照双手负在身后,弯腰耐心询问道。

  卿云轻轻点头,眼中泪珠跟着轻晃,缀在面上。

  李照看向侍卫,“将那太监拖来。”

  福海已先挨了两杖,皮肉之痛倒是其次,只被吓得魂飞魄散,怕今日要命丧于此。

  “太子饶命……太子饶命……”

  被拖回之后仍不住磕头求饶。

  李照听他只知求饶,再瞧他形容面色,已对卿云所说信了三分,便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捂住那福海的嘴,迫他抬头,福海方瞧见太子面孔,便已浑身颤抖,涕泗横流地垂下脸。

  “这小太监说你欺辱他,是也不是?”

  李照轻轻问道。

  福海瞪大了眼望向地面,心中霎时百转,今日此般行事撞在太子手中,凶多吉少,与其一人去死,倒不如拉下卿云,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也深恨卿云,若不是他,今日自己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侍卫方一放开福海的嘴,福海便连连喊冤,“太子明鉴,那小太监是玉荷宫里伺候的杂役,玉荷宫清苦,兼之惠妃已死,那小太监便来奚官局寻一条出路,奴才见他可怜,应承了为他另谋差事,未曾想那小太监存了旁的心思,引奴才来此与他行龌龊之事,非是奴才欺辱他,请太子明鉴!”

  李照瞥向卿云,但见他小脸煞白,紧咬下唇,目光幽愤地看着那太监,转面向李照磕了个头。

  “奴才名为卿云,确是玉荷宫里当差的太监,前段时日,惠妃急病暴毙,我便前往奚官局呈报,这位福海公公却是百般推脱刁难,不肯行方便,非逼我与他相好,太子若不信,可派人去玉荷宫察看,惠妃的尸身仍停在殿中,不得安葬。”

  福海听卿云如此说来,忙辩解道:“启禀太子,非是奴才刁难,只是……只是上头流程慢些,这小太监分明说惠妃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不着急,以此事再三邀奴才见面,奴才也是怕惠妃娘娘尸身有恙,今日才来玉荷宫相见,听得这小太监说玉荷宫中污糟,这才随他到了这听凤池附近……”

  “你胡说!”卿云忽然声高,哭诉道,“皇上慈心,收容前朝废妃,一应料理,是你百般推诿,不但要贪了惠妃的收殓丧葬之物,还要我一同行夹带之事才肯饶我!”

  福海听得卿云猛然喊出夹带之事,真真这才是三魂丢了七魄,口舌僵硬,面色发青,知晓今日是完了,便是太子素有宽厚之名,侥幸能活命,回去之后,师傅也不会饶他,还不如立时死在这里来得干净痛快。

  李照听他二人来回辩解,眉峰渐渐蹙起,再见福海瘫软在地的模样,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将这两人带回东宫审问。”

  *

  东宫内殿,李照漫坐长椅之上持卷审阅,一旁贴身太监长龄奉了茶,“太子殿下,这是新岁的蒙顶甘露,您试试。”

  “搁这吧。”

  长龄轻轻把茶放下。

  鎏金香炉烟气袅袅,李照看了两页看不下去,将书扔在一侧,品了品茶,不甚喜欢,又把茶搁下,目光望向淡绿纱窗,神情若有所思,须臾之后,他缓缓道:“长龄,你今年多大?”

  “二十一了。”

  “二十一……”李照轻轻念着,“你跟在我身边也快十三年了。”

  “是,能伺候太子殿下是奴才的福气。”

  李照道:“宫中太监素有夹带之风?”

  长龄微微一怔,立即跪下,他不敢看太子,只觉太子的目光落在肩头似有千斤之重,片刻斟酌之后,他回道:“奴才长居东宫,宫中众人恪守本分,不敢逾矩半分。”

  “东宫的太监不敢,那别宫的太监便敢了?”

  “奴才不知。”

  李照瞥了长龄一眼,又瞥一眼,拿起书卷轻敲了下长龄的头,“你呀,总是谨慎,实话实说,难道还怕孤会生气?”

  长龄道:“太子仁厚,奴才是实话实说,您是知道的,奴才鲜少往东宫外去,是真不知晓。”

  李照知他性子,不愿再多为难,便道:“下去吧。”

  长龄起身要退,又被李照叫住,“这茶赏你了。”

  “谢太子殿下。”

  长龄端着茶步步后退,到了殿外,其余太监们都眼巴巴地瞧他。

  今日太子回宫,带了两个太监说是要审问,太子一向善待宫人,如此阵仗,叫众人不免心慌。

  长龄出来,神色如常,对他们轻轻摇头,众人这才安心。

  半个时辰后,率更令前来回禀太子。

  “太子殿下,此事恐怕不简单。”

  李照听闻,放下手中的笔,抬眼望去,“怎么个不简单法?”

  “臣已细细查问,对了两人口供,原不是什么大事,两个太监起了龃龉罢了,只是夹带之事,事涉甚广,那玉荷宫的小太监说他师傅原在内仆局当差,因不肯为他们夹带行方便事宜,被诬陷偷盗,遭了杖杀。”

  李照眉峰又蹙,“人命关天,绝非小事。”

  “是,”率更令道,“臣不敢妄下定论,那小太监口口声声说是内侍省的内给事王满春所为,这王满春……”率更令略作停顿,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原是淑妃宫里出来的。”

  李照拂袖坐下,沉思许久。

  “那小太监师傅死了,心中必存怨恨,既如此,今日之事倒兴许另有隐情,也不好只凭他一面之词。”

  “太子明鉴。”

  “去传宫闱令来。”

  率更令抬眼,他是东宫之臣,自然事事以太子为先,为太子多做考量打算,于是大胆进言道:“先皇后忌辰将至,此时宫中恐不宜生乱,一来免得扰了先皇后的忌辰,二来此事若张扬,亦不免令皇上烦忧。”

  李照道:“孤方才说了,人命关天,绝非小事,母后仁慈宽厚,一向善待宫人,从不冤错了谁,孤既已知晓此事,怎可视而不见,莫再多言,速传宫闱令。”

  率更令不敢抗旨,连忙退下。

  再说身处东宫的两个小太监,福海咬死不提夹带,为了隐瞒这事,已将欺辱卿云的罪名给认下了,只求速死,免受那些活罪。

  卿云却是喊出他师傅瑞春因不肯夹带被害死之事,率更令初听时便觉不妥,叫人重重责打了卿云五杖。

  卿云挨了那五杖,身上立时骨肉开裂,他泪水滔滔,咬牙忍下,口中溢出血污,却是怎么都不肯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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