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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青_雾鹗白【完结】(5)

  “为什么?”

  沈元聿一愣,似乎听到了一个让他没有想到的事:“我刚刚就是在外面吹了点冷风,母后都让我喝了一大碗鸡汤,皇兄他今天可是为了救人跳进冰湖里,为什么不送鸡汤给皇兄?”

  朱兰难以开口解释,她总不能如实说,栖梧宫其实隔三差五给沈元聿的寝宫送去各类补汤喝,可对东宫,却从未送过吧?

  “是孤不爱喝汤,便没有让朱兰姑姑送过。”

  沈长冀突然开口,语气淡漠。

  对于沈长冀的话,沈元聿从来没有怀疑过,很自然地相信,转而很震惊:“啊?原来不喜欢喝,这汤就可以不喝吗?那我之前还捏着鼻子喝了那么多次……”

  元后突然开口打断,眉眼似有疲惫,“好了,别再说这件事了,本宫有些乏了,元聿你先回去吧,我再同你皇兄说几句话……”

  沈元聿嘴上说着不喜欢元后过度的爱,可内心还是很敬爱关心自己的母后,立马起身行礼离开了。

  待沈元聿离开,元后对朱兰使了个眼色,朱兰便明白她的意思,退了下去。

  栖梧殿内便只剩下元后与沈长冀这一对母子。

  没有一点儿铺垫,元后开口便无情接连发问:“你不是被你父皇钦点今天去接待南方诸国的使臣吗?怎么会带着朱兰去冷宫找元聿?”

  沈长冀却神色不变,似早有准备:“南业国本次朝贡的贡品之中有一只百年难得一见的寒热不惧的翠羽仙鹟,是献给父皇的寿礼,不知何故竟看管不当,逃了出去,南业国使臣唯恐父皇闻之震怒,怪罪他们,便央求我替他寻找,恰好听闻元聿在御花园被一只雀鸟抓伤了脸,追去了冷宫,我这才便一路寻了过去。”

  元后听了,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因此缓和多少,“但我还听说你跳进冷宫的冰湖救了个人,你可知你所救下的人是谁?他可是……”

  “我知道。”

  “他是南月苑里那位之子。”

  “是我的九弟。”

  沈长冀面不改色道。

  听到最后一句,元后瞬间脸色大变,破口大喊:“什么九弟!天下皆知那个野种并非我皇室血脉,而是那贱人与她那——”

  “母后慎言!”

  沈长冀骤然打断,眸色黑沉,浑身气势磅礴压抑,语气不容置喙:“父皇既然曾经对外宣称他是天子血脉,那他便是北朝第九子,孤之九弟!”

  元后映照天乾身影的美丽的眸子中不由自主浮现一丝惧意,身体也不自觉后仰微抖。

  “母后,此事我自有分寸。”

  直到沈长冀再次开口唤了一声,声音中已经没了方才的威慑。

  元后这才缓了过来。

  压下心中的波浪,元后抚着胸口,强行镇定下声音:“好,既然你说你有分寸,此事本宫便也不管你,但有件事,你不能再推了。”

  元后望着自始至终没有一丝多余情绪的沈长冀,深呼吸一口,道:“李御医已经和本宫说了,你这个月让他配了三回抑阳散,这足以说明你的信香紊乱之症已愈发严重了,那你为何不尝试李御医先前所提出的解症之法?”

  见沈长冀不说话,元后继续道:“你若不放心东宫里的那些坤泽,忧心是其他宫安插进来的,那本宫便可以让你外祖父母送选几个我们元族里家底清白,知心体己的貌美体香坤泽入宫,助你度过情期,而且即便日后你父皇为你东宫立其他太子妃,这些坤泽也都可随时遣回去,除此之外,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会萌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妄图怀上皇族血脉,好借此上位,留在东宫,我会在他们被送进来之前,让他们喝下绝嗣汤……”

  “母后不是说乏了吗?”

  元后一愣,却见沈长冀站起身,高大宽阔的肩背沉下,行了一礼,“那儿臣这便退下,不打扰母后午憩了。”

  说罢,便转身要走。

  可就在沈长冀一脚即将跨出殿门时,背后传来元后咄咄逼人的声音:“沈长冀,本宫给你一个月时间自己选一个坤泽,如若一个月一到,东宫里还尽是天乾中庸,就别怪本宫到时候把人送上你榻床!”

  而沈长冀没有回一句话,径直大步离开。

  –

  青令迷迷糊糊有了意识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是终于来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暖和的南方了吗,不然,自己身上怎么会这么暖和,暖和到他都不想动弹一点点……

  直到他突然听到身下床板传来熟悉的“嘎吱——”声,宛如濒死之人发出的痛苦悠狭长呻.吟,青令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脑子里迷迷糊糊闪过的一些冰冷刺骨画面,窝在被窝里的青令稍稍松了口气,幸好那只是一场噩梦……

  他迷迷糊糊眯开一线眼,只看到一片朦朦胧胧的黑,但窗纸上却已经透出一层朦胧的薄光。

  根据自己多年的看天色判断大约时间的能力,青令便知道自己必须这个时候要起来干活了,不然今日份分给他的活,肯定就干不完,另外,他今天是不是还得去内务署,不然家中可是一块煤都没有了,真的会被冻死,另外,还得去趟御膳房……

  可青令躺在这个似是前所未有的温暖的被窝里,头一回发起懒。

  再睡一会儿,再让他睡一会儿,就一会儿,他就会马上起来干活,他十多年了就没一次赖过床,并且他发誓,就让他赖这一次,那他以后就再也不赖床了……

  抱着这个想法,青令刚想再眯一会儿眼,可他稍稍一动,身下的破床“嘎吱——”个没停,声音又尖又长,实在让人无法忽视,再坦然睡这个难得的懒觉。

  青令猜想是床板那个每隔几天就会“犯病”的老地方又松动了,于是便闭着眼,凭着记忆,熟练地伸出手,在被褥里摸索,想去寻那处床板,然后尝试把夹板再度塞紧些,让床板不再发出声音。

  可当他的手正迷糊乱摸之际,指尖却毫无预兆地触上了一片阴湿的冰冷的枯槁苍老的手背。

  那冷意宛如阴曹地府里才能有的冰冷,通过青令的手指,再顺着手臂,一下子冰到了他的后脑勺。

  与此同时,一道苍老渗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今天有没有人,看到你的脸了?”

  第4章

  青令猛地从温暖朦胧的睡意中惊醒,抱着被褥坐起,下意识缩进墙角,望着对方怯且紧张开口:“嬷嬷,你怎么在我房……”

  “在你问我我什么会在你房间里之前,你难道不应该先回答我,你为什么会浑身湿透地被人送回来吗?”

  老妪的这一句不答反问,青令很懵:“什…嘶——”

  这时,后腰骤然爆发的疼痛让青令痛得话都说不出,掀开上衣下摆,青令隐隐看到自己后腰上有一块颜色格外,像是淤青。

  与此同时,大量记忆画面也跟着一并涌到眼前,定住了他。

  原来那一切都不是梦……

  回忆今天他好心救一只受伤的翠蓝雀鸟,而被沈元聿踹倒在雪地,被对方无情踩在雪地里欺负的记忆,还有为了捡回自己的竹篮,自己不小心掉进冰湖里的画面,还有他在冰湖里脱力,最后不断下沉的铺天盖地的溺窒感,哪怕现在已经脱离险境,缩回自己的小床上的青令,现在还心有余悸着。

  他竟然这么命大,掉进冰湖底里都没死得成……

  “你今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嬷嬷突然开口问,青令的心跟着一跳。

  他不敢将自己被一群比自己年龄小,却衣着华贵的少年欺负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对方从小教导他便是不要出头,不要惹事。

  但因为又不知道对方知晓多少自己落水的实情,于是青令只能低着头,有些心虚地对着眼前的黑影道:“我从内务署领了煤炭的,见到一只雀鸟掉进冰湖里,我想去救,不仅够不着那鸟,结果自己也跟着不小心掉进了湖里……”

  见黑暗里的对方没有开口,青令心跳得很快,也不知是对方是信了自己的话,还是没有。

  突然,昏暗的房间被灯火骤然照亮,刺得青令眼睛一痛。

  待到眼睛适应了光线,他顺着轱辘声,看到嬷嬷推着身下的轮椅,来到桌边,而桌子上放着个破旧的铜盆。

  “下床。”

  青令咽了咽干枯的喉咙,掀开被褥,忍着后腰的痛,下了床,来到桌前,看到铜盆里盛满了水。

  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俯下身。

  而即刻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荡漾在细微波澜水面上的一张他熟悉的平庸至极的脸。

  “涂在脸上的药膏还在吗?”嬷嬷开口问。

  明知对方眼睛已经瞎掉,可青令还是赶紧点头,“在的,还在的,”

  怕对方不信,他又解释说:“那药膏只有用温水才能洗掉,今天那湖水非常冷,所以……”

  老妪突然打断问:“还记得我要你做到的两句话吗?”

  青令一愣,缩了缩脖子,低下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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