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柏视线落在已嗒嗒逃走的兽炉,懒得再追,抬手一挥,虚空中直接裂出一道缝隙,抬步迈入其中。
苴浮君将乌令禅抱起,四冥金铃、丹咎宫的结界与他而言不过一阵清风拂过。
叮当。
随着乌令禅从四冥金铃中消散,铃铛化为半个巴掌大小,直直摔落在地上。
缝隙缓缓合拢。
丹咎宫殿前,唯有那枚金铃安静躺着。
地面悄无声息结出寒冰。
一只手终于将四冥金铃捡起,因捏的太过用力骨节而泛起青白之色。
尘赦神情前所未有的阴沉,兽瞳森寒带着滔天杀意。
温眷之啃了一堆五更丹才勉强捡回一条命,他的手骨几乎被割断,腕间翻着狰狞的伤口,还未彻底愈合。
乌困困被掳走,此时恐怕早已到了枉了茔。
若他的骨血真的有鱼钥之能,不光他小命难保,昆拂墟恐怕也要危矣。
温眷之思绪转得飞快,轻轻咳了声,道:“尘君,苴浮君跟着那只魔兽,似乎也被控制夺舍。”
尘赦整个人显出一种异样的平静,可任谁都能瞧出他紧绷的身躯和蕴含着巨大杀意的气势。
枉了茔结界破碎几乎延绵数百里,成千上万的凶兽铺天盖地汹涌而来,只用利爪几乎就能踏平昆拂墟。
尘赦已开始催动五行镇物,听闻消息赶来时,被万千魔兽绊住脚,只是晚到半刻。
乌令禅在被抓住前用了这枚金铃,应当是想躲进庇护法器中等着尘赦回来救他。
可他没赶到。
“嗯。”尘赦眼瞳几乎要滴血,语调没有什么变化,“知道了。”
说罢,他立刻就要走。
温眷之忽然叫住他,脸色煞白地道:“尘君,池霜回来了吗?”
尘赦脚步顿住,良久才面无表情地侧身看来,悄然露出一双诡异的竖瞳。
温眷之接连受惊,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踉跄着后退半步。
“尘……”
尘君难道也被夺舍了?!
今日到底是什么大凶之日吗,诸事不顺。
尘赦冷冷注视着他,就在温眷之以为自己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之际,他却转身,冷冷道:“回去养伤吧。”
说罢,循着残存的神识,身形如同一道流光没入枉了茔。
等到那股森寒的气势消散,温眷之才敢大口呼吸,望着尘赦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
耳畔嗡鸣。
意识像是在水面浮浮沉沉,视线也在明明灭灭。
有人在耳边说话。
“鱼钥乃天赐,魔神庇护枉了茔。”
随后便是一通听不懂的叽里呱啦。
乌令禅羽睫颤了颤,奋力想要睁开眼睛,浑身却像被束缚住般,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有人在自己身边站着,利爪似的手掐住他的下巴左看右看。
“这么漂亮的皮囊,可惜了。”
乌令禅努力积攒力气,猛地打开他的手,因冲势太大,软绵绵的身体陡然从高处滚了下来,狼狈地蜷缩在碎石上。
“哟,醒了。”
乌令禅视线朦胧,勉强注视四周。
此地荒芜,天边有火焰灼烧,似乎是记忆中一闪而过的枉了茔。
这狗竟真的把他带来枉了茔。
下一步是不是要拿他血祭了?
乌令禅猜测得没有错。
魔兽设局十七年,为的便是这具打开枉了茔结界的鱼钥,到手后没有丝毫停顿,已放他的血在四周布置血阵。
乌令禅失血过多,眼前一阵阵晕眩,手腕处还在滴答流着血。
感知着身下的阵法正在一点点催动,乌令禅浑浑噩噩,感受着手腕上的玄香太守正在奋力弹出墨痕,妄图救他。
要死了吗?
乌令禅从小到大招摇得要命,穿衣要璀璨如火,无论做何事都轰轰烈烈,人尽皆知。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这般悄无声息的死去。
也是。
人都是要死的,就算如他设想中的一百一十七种声势浩大、波澜壮阔的死法又如何呢?
死了就是死了,天道也不会因为他死的太漂亮而冲给他活着的机会。
乌令禅一生都在追究惊天壮阔,如今却没来由地看开了。
唯一的遗憾。
在脑海中冒出“遗憾”这个词时,乌令禅率先想到的不是未达的大道,也不是悔恨没活够。
而是那句催促尘赦回家的话。
阿兄……
想到此处,身下的阵法轰然裂开,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强行震碎,那些被抽去的生机正在源源不断灌回去。
“噗……”
崔柏一口血猛地呛了出来,却瞧见即将成型的血祭法阵竟然被狠狠打断。
哪怕运筹帷幄如他,即将功成时又被打回原点,也免不得心生痛恨和暴怒,面无表情抬头望去。
枉了茔常年不见天日,今日不知为何却陡然出现明晃晃的烛光。
漫天长生灯凭空出现,在方圆数百里形成巨大的阵法,轰然拦截住血祭阵法的万千灵力。
崔柏:“…………”
崔柏闭了闭眼,生平第一次觉得人类创造的脏话竟然如此有用。
“……”
乌令禅:“噗。”
崔柏被尘赦布下的长生灯阵法反噬,狠狠抹了抹唇角的血,掐着乌令禅的脖子将他抵在阵眼中间的柱子上,冷淡道:“你以为自己能活?”
乌令禅已恢复了些力气,脸色煞白却还在冲他笑:“我活不活嘛就不劳你操心了,反正我阿兄一来,你就死咯。”
崔柏掐他脖子的手倏地一用力。
乌令禅颈骨一痛,泪水都被疼得滑落下来,眼前再次传来阵阵灰白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崔柏早已将他放开,正在对身旁的人说话。
“……长生灯阵法阻拦血祭,可有法子解开?”
“没有。”
“那鱼钥还能怎么用?”
那道熟悉的声音带着笑传来:“唯有他自愿,否则无法用。”
乌令禅朦胧的视线落在远处的人身上。
果然是苴浮君。
和他血脉相连的男人坐在一块巨石上,语调散漫和崔柏说着什么,眼神看都没看他。
乌令禅收回目光,注视着腕间的玄香。
苴浮君将玄香封印,这段时间墨痕已经琢磨着将封印破开一道小口子。
乌令禅狐疑。
苴浮君不是符纹咒术三界第一吗,竟能被如此轻易破开缝隙?
正想着,崔柏去而复返,眸瞳眯着注视着他:“这具身体也是你好友,你还想他活着吗?”
乌令禅没忍住笑了出来,认真地说:“我阿兄也是枉了茔的魔兽血脉,怎么比你聪明那么多呢?虽说一招鲜吃遍天,但起码要分得清轻重吧——你若将我阿兄掳来,我或许还能自愿以命换命。”
自愿血祭,对乌令禅而言简直是痴人说梦。
崔柏面无表情注视着他,起身拂袖而去。
乌令禅靠在石柱上,望着漫天的长生灯。
天地魂誓,祖灵祈福。
“这是赐福,保平安的。”
原来那时尘赦便预料到了最坏的打算,所以才大费周章在生辰时利用上万盏长生灯为他降下阻隔血祭的阵法。
连这尘赦都能算到,乌令禅忽然不觉得害怕了。
若是之前在仙盟遇到这种生死险境,乌令禅早就烂命一条和他拼了,死了也得拖个垫背的。
如今第一反应却是小命要紧,乖乖等尘赦。
漫天长生灯,尘赦定能很快寻到此处,为今之计便是拖延时间。
乌令禅从脖颈叮叮当当的坠饰中艰难扒拉出一颗珠子,碾碎上面薄薄的金片,露出里面一枚温眷之所送的五更丹。
丹药入腹,没一会终于恢复了一半力气。
只是那狗东西不知做了什么,内府中空荡无力,使不出丝毫灵力。
乌令禅生平最恨别人封他修为,当即骂骂咧咧。
崔柏不知去了何地,四周血祭阵法都是狰狞的血,可想而知乌令禅被取了多少血。
乌令禅挣扎着扶着石柱站起身。
此处是枉了茔,崔柏似乎很笃信他逃不掉,连束缚的东西都未留。
乌令禅深深吸了口气,起身就要走。
有人笑着道:“你以为逃得掉?”
乌令禅身形一顿,头也不回抬步踉踉跄跄往前走。
苴浮君坐在巨石上,身后是一轮血月,将他高大的身形衬得诡异森寒,宛如一座鬼气森森的山。
“你入了枉了茔,小命便在他掌控之中。”
乌令禅冷冷道:“娘因那只魔兽而死,你倒好,竟被夺舍着受制于人,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
苴浮君:“……”
苴浮君如今清晰的神志全无,只剩下被兽夺舍后的野性。
那只兽在妄图读取他的记忆,来拙劣地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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