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令禅心生狐疑。
这么快吗,他还没开始炼化元神呢。
乌令禅还在纳闷,忽地听到寂静的洞府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四周太过空旷,声音好似从四面八方朝他而来,无端有种即将被恶鬼扑上来的冷意。
乌令禅倏地睁开眼。
眷之不是说此处无人会进来?那脚步声又是……
忽地,“乌困困。”
乌令禅一呆。
空荡荡的洞府之中,符纹已像是柳絮般四处飘去,尘赦一袭沾血的衣袍缓步朝他走来,行走间身上那不知沾染了谁的血洒落一滴。
滴答,滴答。
洞府并未常年住人,周遭总萦绕着一种潮润、阴湿的气息。
乌令禅疑惑:“阿兄?”
尘赦似乎是从枉了茔中而来,一身是血,戾气还未来得及消散,几个呼吸间已走到乌令禅身边,居高临下望着他,因逆着光瞧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听到声音莫名阴冷。
“你在做什么?”
“在结婴啊。”乌令禅担忧地看着尘赦身上的血,“倒是阿兄,你不是说要闭关一个月吗,怎么身上都是血,你受伤了吗?我用玄香的墨给你治伤……唔。”
尘赦倏地抓住乌令禅抬起的手腕,完全没有收力道,冷冷道:“我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再说吗?”
乌令禅被握痛了手,微微蹙眉:“结婴又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特意等阿兄回来……疼。”
若是之前乌令禅喊一声疼,尘赦八成早已将人放开温声安抚了,可此时他身上皆是戾气,宛如罡风似的将四周的墙壁刮处一道道痕迹,一向温润如水的气势森寒得吓人。
“寻常学子结婴,皆有尊长在侧。”尘赦语调愈发寒冷,“你不想依靠我,就非得用这种自寻死路的方法证明吗?”
乌令禅倏地呆住了:“阿、阿兄?”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尘赦。
即使上次的生死状他以命相搏,尘赦怒急了也只是叫一声他的全名,更何谈这种冰冷愤怒的话。
尘赦带血的指腹狠狠在乌令禅面颊一蹭,浑身戾气就算极力克制也无法遮掩住。
“乌困困,回话。”
乌令禅像是看陌生人一样望着尘赦的脸。
——明明是他阿兄,此时却满身暴戾,杀气未敛,压迫感几乎比雷劫还要可怕,将乌令禅钉死在原地。
“我不是不想依靠你。”乌令禅也知晓尘赦是担忧他,这才动气,试图和他说明白,“我只是不想什么事都依靠你,一些小事我自己能处理,不必旁人替我插手。”
尘赦漠然:“生死之事,于你而言也是小事?”
“修行一道,本就如此。”乌令禅反唇相讥,“我若畏难苟安,直接像孟凭一样丹药堆出个元婴岂不更好?”
“没人要你学孟凭。”尘赦道,“荀谒结婴,也有尊长在侧护法,你难道要指责他依靠旁人才获得如今的修为吗?”
乌令禅闭了闭眼,忽然说:“若生死之事全依靠着你来救我,我养成习惯,遇事只需等着。万一有一天你不在了,我难道要傻愣愣地在原地等死?”
尘赦:“我不会不在。”
乌令禅猛地甩开他的手,漂亮的赤瞳没有分毫神情:“可当年,你就不在。”
尘赦一怔。
乌令禅就这样无情无感地注视着尘赦,没有指责、没有愤怒,只是在诉说着一个事实。
你能护住我一时,能护得住我一世吗?
第46章 狠狠地大吵一架
尘赦这几日一直在炼化仙阶镇物。
枉了茔魔兽估摸着知晓镇物一旦落下,撞开结界更为困难,所以比寻常还要激烈地撞出无数虚空缝隙,挣扎着爬出殊死一搏。
尘赦终于不必收敛克制,杀意冲天,完全是野兽厮杀的招式,鲜血淋漓招招毙命。
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一寸寸收敛那暴烈的兽性,他就能有足够的耐心一一为乌令禅开解、引导,轻而易举克制骨子里的暴戾野蛮,营造出温柔兄长的形象。
但坏就坏在,从尘赦知晓乌令禅要结婴,到来到此处,仅仅只有半刻钟。
这段时间,不足以让他遮掩所有戾气和本性。
尘赦眼眸并未有符纹,只用一条玄色发带草草遮挡,视线如同实质性般的利刃冷冷看向乌令禅。
“还有什么,一并说清楚。”
“我说这话并不在怪谁,毕竟我亲生父亲都没怎么关心我,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兄。”乌令禅道,“我只是觉得自己不该贪图一时安逸,你帮了我一次、两次,我心怀感激,有机会必定涌泉相报。可阿兄,你难道还能一生一世陪着我吗?”
尘赦淡淡道:“为何不能呢?”
这句有种平静的诡异,和平常全然不同。
乌令禅噎了下,没料到尘赦会这样理所应当地回答。
两人又非至亲,也不是结契道侣,怎么可能一生一世在一起?
尘赦明显在呛他。
乌令禅本想好好和尘赦说,可他一言不发就闯进结婴的洞府来,说话夹枪带棒,也罕见被挑起了火气。
“你是我的谁?连道侣都不能保证天长日久相伴,你空口白牙一句话,就让我信你吗?”
尘赦短促地笑了,四周的符纹因森然的戾气而不断发着抖,好似随时都能破碎炸裂。
“你一直因流落仙盟之事而怨恨我?”
“我年幼时昆拂的记忆被封印,并不记得谁是谁,不会无缘无故迁怒其他人。”话开了个口子,乌令禅索性一股脑说出来,“但我最初沦落街头时险些饿死,阿兄知道是为什么吗?”
没等尘赦说话,乌令禅就自顾自回答:“我下雨落雪不知躲,被别人拿着棍子驱打也不会逃,就傻愣愣待在原地……因为我在等。”
尘赦的手微微蜷了下。
乌令禅说这些时,就像在谈论和他无关之人,甚至还笑了下。
“我怕疼怕饿怕被骂,虽然没有记忆,但潜意识却认为总会有人来救我,我也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待就好——哪怕有人可怜我,施舍我一个馒头,我也不会弯腰去捡。”
尘赦的瞳孔轻轻收缩刹那,血气似乎消散了些,胸腔中却因乌令禅所说的生出更大的暴怒和怨恨。
“以后不会再出这种事。”
乌令禅没有在意这句话,道:“在神仙海,你为我将屠喻、孟真人杀死时,你曾问我在害怕什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尘赦一语不发地盯着他。
自己的情绪前所未有的强烈,以至于都无法从松心契感知乌令禅的感情。
“因为我在窃喜,暗爽。”
乌令禅眼睛眨也不眨地道:“我高兴死了,还在心中得意地想,‘啊,原来杀他们这么容易啊’,不用精进修为、不必依仗最顶级的法器、也不必拼得一身伤,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阿兄一抬手就能轻而易举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乌令禅脑海中有一瞬浮现这个念头,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惊恐。
那一刹那,他好像又短暂地回到了年幼时,呆呆傻傻坐在泥泞中,浑身落雪望着只离他半步不到的馒头。
等待有人为他遮风挡雨。
“我花了十年让自己从风雪中站起来,就算回到昆拂墟,也不想再做一无所知的米虫累赘。”乌令禅直直望着尘赦,“若万事依仗旁人,我宁愿死。”
乌令禅知晓自己并不是聪明绝顶之人,短短几个月已学会用昆拂话正常沟通,将自己心中所想悉数告知。
但凡是个正常人定能知晓他的苦衷,理解为何要孤身结婴。
尘赦却只是眼眸从玄色发带中直直注视着他,神识一层又一层地缠绕着乌令禅,几乎像是绸缎般险些将人包裹在狭窄的一隅。
乌令禅甚至能感觉有东西在自己衣袍底下紧贴着缠动。
尘赦沉默许久,突然低低笑了声,却说了句完全无关的话。
“我不该让他们死得如此轻松,就该千刀万剐,是不是就能消解你心头之恨?”
乌令禅一愣,愕然看着尘赦。
他怀疑尘赦根本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结婴吧。”尘赦伸手抚摸着乌令禅的侧脸,“我不会让你再受伤。”
乌令禅忽地打了个寒颤。
尘赦的手不知为何像是有一层蛇似的鳞片,摩挲他的面颊时冰凉彻骨,还带着微微刺痛,那常年萦绕着茶香竹香彻底消失,只剩下浓郁的血腥气,黏稠潮湿,刺鼻得令人不安。
“阿、阿兄……”
“嗯?”尘赦漫不经意地道,“我答应你,结婴后阿兄不会再干涉你的任何决定。”
乌令禅仰着头望着他。
他从不会看别人脸色,更很难分清楚情绪到底是真是假,可尘赦似乎懒得对他扯谎,哪怕嘴上这样说,可神态和所作所为全都相反。
乌令禅下颌绷紧,忽地拂开尘赦的手,掐诀催动四周的护身阵法,妄图将尘赦驱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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