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后退吗?
为什么要靠近自己?是想爬过来踹他一脚的意思吗?
可如果真是想爬过来表露敌意,刚刚那个明艳的笑又算什么?
羞辱?嘲讽?
还是说……亲近?
诡异的念头诞生在了脑海里,离清云的肢体完全僵硬了。
这可能吗?
在他被定死了天煞孤星这一命数的情况下,真的会有人愿意亲近他吗?
他的视线紧紧锁定着新生的婴童。
他看着小孩一步步朝他爬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而后,来到了他的脚边,雪白柔软的两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角,水汪汪的大眼中,竟是涌现出了许多期待。
婴儿口齿不甚清晰,口音也有点古怪,离清云听得费力,却也听见了那几个关键的词汇:修仙,仙人,帅气,想要
以及——喜欢。
天降生灵果然有自己的意识。
可为什么?
离清云心中苦涩翻涌,眼眶湿润,忍了又忍,却是真的很想问上一句——为什么,你不怕我,不会讨厌我呢?
在这个所有人都要厌弃离清云的世界,为什么,你却做不出那番鄙夷的模样,为什么还能笑着与自己亲近!
[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可是天煞孤星,我不能得到温暖的啊。]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去形容这一份哀痛。
仿佛他早已置身于无尽的幽暗深海,堵得他几近窒息,却在自己即将放弃挣扎,放任自己的身躯死去时,带着灯笼亮光的游鱼托举了他无力的身体,将他一点一点推回了岸边。
原本该是沉尸海底的他,就这样重获了生机。
仿若梦境。
却真的是现实。
可离清云依旧不明白,满腔的愁绪泛起,落到唇边,却又改换了说辞:“为什么,你不哭呢?”
“明明你一生下来就无父无母,无人疼爱,生在如此荒凉的地带,连个愿意收养你的人都找不到。”
“你明明有意识吧,面对着一无所有的人生,难道你就不觉得痛苦吗?”
“为什么你还能笑出来呢?”
童年时的孤立无援一直是离清云心底的一根刺,纵然百年已逝,清云尊者已经是个不会计较旧怨的体面人,可这根刺并未拔出,反而扎进了更深的血肉里,难以被看见。
一旦心肺被莫大的哀愁牵动,这根刺便也起了兴致,扎他一扎,让剧烈的疼痛随之而生,赐予离清云更深重的痛苦。
难道要自己给这个孩子一巴掌,他才能明白人性的险恶吗——离清云在浑浑噩噩中,莫名地拐了心思。
可离清云知道,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这个会抱着他笑,抱着他表露期待的小生命。
这是他在既定故事里所不被记述的画面,更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剧情。
离清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天命的漏洞,可眼前的孩子在对着他亲近,这说明,自己的孤独并非无解,他其实并不是天煞孤星。
还是说,这个孩子才是特殊,能够打破苍穹之下被框死的名义?
是了,想想方才婴童的出场,多么的盛大,灵力又是多么的纯粹。
李天声会有这般庞大的纯粹之灵来做肉身的基石吗?
好像不能。
这番盛大的排场,就算是放在故事里,也该是个了不得的传奇角色,至少也是能跟李天声打个有来有回,让他吃个大绊子的强悍之辈。
可故事里何时有了这么一号人物了?
离清云一个一个地数过去,正派反派中立派都数了一遍,没有一个天之骄子能对得上生灵天降这一前提。
一时间,他已经顾不得震撼。
难道说,这孩子,真的是超脱于贯武大陆的存在吗?
真的会有生灵不受故事的拘束吗?!
离清云不久前才见识到世间最无解的真相,正是心神最为恐慌和迷茫的时候。
可眼前的小生命竟突破了他最深重的恐惧,降临到了他的身边。
他把小生命抱了起来,触感真实,婴儿咿咿呀呀的呼唤声落在耳边,一切都在说明他并非处在自给自足的梦境之中。
“常予白,你叫常予白。”离清云轻声道。
“常乐巷的常,予安坛的予,白寿堤的白。”
“你要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地长大,一直留在我身边。”
如果还有什么能从虚无世界中证明自己真实存在着,那便只能是眼前的崭新生命。
“你是唯一能证明我不受天命局限的人。”
“予白,你要一直一直留在我的身边。”
这是他能抓住的唯一稻草,是这方虚无世界中唯一的鲜活。
也只有此人,才能证明自己并不是故事里的寥寥数笔,而是一个同样鲜活,同样值得拥有他人善意的存在。
……
当两人的人生被强绑后,寸步不离已经是再基础不过的事。
清云尊者养伤养得悄无声息,谁也不知道这位清冷仙人曾遭过九霄雷劈,修为掉过初始境界。
要么说上了尊武境就脱离了修士的范畴呢,不只是境界跨了一个维度,登临尊武,肉身也会被打碎重塑,新生的躯体已经和寻常修士有了结构上的差别,尊武境界无法回退,就算被各种缘由导致了境界下跌,跌得再狠,也只能跌到尊武境的一重。
用常予白的诡谲形容来说,便是让尊武一重成了修炼的保底境界。
离清云:……
所以这种诡异的形容是哪来的?贯武大陆可没有保底二字的说辞。
彼时他收养并取名为常予白的婴童已经被他收入膝下,做了好徒儿,晃晃悠悠成长了二十多年。
不愧是纯粹之灵孕育出的生命,修行天赋连离清云都眼馋,明明只是随便屏息打坐,连凝聚神思都做不到,打个坐还有心思胡思乱想,简直把所有修行上能犯的忌讳都犯了个遍,却还是轻轻松松就突破到了高武境界,稳居天骄榜的榜首。
人比人真是得扔。
但这是自家徒儿,离清云除了骄傲还是骄傲。
就是一张嘴有点太局外人了些,总是要蹦一些让人哑然无奈的诡异词汇。
但只要师尊这一称呼一登场,离清云满心受用,又觉得没什么不妥了。
若不是为人应当谦逊,离清云恨不得让这个称呼天天落在耳畔,让自己听个够。
当然,想归想,说是肯定不能说的。
傻徒儿天天没个拘束,还口无遮拦,要不是自己当师父的足够撑起后台,予白这家伙早就被因为嚣张被揍了千万遍了。
还要想办法隐藏予白不受天规限制一事。
游离于规则之外,于修行是好事,于人际却容易招来祸端,保不齐哪个诡计多端之徒善口舌,把予白骗走当破解阵法的血包用了。
离清云:……我为什么要说血包二字。
清云尊者沉默,沉默之后,却是发觉了自己浅浅的幽默属性。
此人遂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并不是真的冷情冷感,而是没碰上对味的玩笑。
却又见徒儿常予白朝他投来古怪的看法,并附言——原来师父喜欢地狱笑话。
离清云:……
已经光从字面便能理解其中含义了。
于是当日常予白喜提禁言,只能张牙舞爪无能狂怒。
师徒之间好不热闹。
时间就这样一步步走着,养大的徒儿却出了些不对劲的状况——每当予白因愤怒而产生情绪起伏,周身便会泛出魔气。
入魔?
予白诞生的时候,有魔气混杂吗?
至纯至臻的纯粹之灵,为何会生出能入魔的体质?
离清云心头恐慌,追溯根源,竟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了故事的开始时刻。
——李天声出生了。
莫非是因为故事的主角已经登场,要替其铲除潜在的危险因素,这才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予白的体质,让予白成魔?
关心则乱。
离清云害怕天命要守护唯一主角的定论,要借此方式来排挤甚至是杀掉徒弟常予白。
毕竟,在未来的故事里从未出现过常予白的身影,很难说究竟是本就不存在,还是因为入了魔之后羞于露面,就此隐居于世间。
要知道,在贯武大陆,魔修是极稀少又讨人嫌的存在,比自己这个天煞孤星还要难混,所行之处无不怨声载道,露个头就是人见人打的待遇。
历代天生魔体或是入魔之人都会选择避世不出,自己藏起来过自己的苦日子,以免和人产生交流。
莫非予白也要受这种冷遇?
离清云心生不忍。
他自己已经吃过了被嫌弃的苦,哪里能眼睁睁看着徒弟也要再经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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