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叮铛哐啷后,那狼皮汉子恶声恶气地开口:“两位公子都看着面生。”
又来?
宋泓眉心发疼,他按着眉头,麻木地听着楸吾和那汉子废话重谈,这仨汉子五官画风粗犷且长错了位置,特别是狼皮汉子,眼睛长在了嘴的位置,睫毛是尖尖的细牙。
他们同样没有脚,身后或生着狼一样的尾巴,或生着鹰一样的翅膀,再或者甚者蜘蛛的八只脚。
当围鹿皮生鹰翅和围豹皮生蜘蛛脚的俩汉子哈哈嘲笑:“怕不是狼尾你想嫁给公子做小?”
宋泓的脑子被震得嗡嗡作响,而那狼尾汉子果真也跺了不存在的脚,大堂里几乎所有的桌椅都往上跳了跳,狼尾嚎了一嗓子,气吞山河地冲同伴抱怨:“你们都不是好人!”
又是“飒”地一声,宋泓揉了揉发凉的眼睛,这仨汉子也不见了踪影,连同那一只死鹿,大门“啪”地一下又关得分外严实。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楸吾觑了宋泓一眼,八风不动,“但我们还没吃完早点呢,总不能失礼驳了人招待的心意。”
“谁招待?店小二吗?”宋泓赶紧追着写。
楸吾略略地一摇头:“他一个跑腿的,你也别为难人家。”
我都不会说话,我怎么为难人?
宋泓不高兴地撇嘴:师尊冤枉好孩子,但他也没舍得撒了楸吾的手,扣着楸吾温热的手掌,才敢继续上下左右地观察。
闹了这两回,陶俑模样的店小二姗姗来迟,手里端着一中规中矩的长托盘,其上稳稳放着两碗暗红色的浓稠汤水,汤水上还浮着骨白色的小丸子。
宋泓鼻翼翕动,只嗅到了红豆和糖浆的甜香,再定睛一瞧,那是两碗红豆小圆子,再普通不过的甜食。
“抱歉了,二位贵客,我在后厨搜罗了许久,才找着点儿红豆和糯米粉,草草地做了两碗简单的豆羹,种类不算丰富,但口味一定远胜别家。”
店小二殷勤地上菜,一面为自家开脱,一面又习惯性地暗骂别家,不过比起方才那三女三男,小二完全是一正常人。
“劳小二哥费心。”楸吾不知从哪儿变出枚碎银子,放到小二故意抬高的手掌心。
小二笑得嘴角的线条和眼角线条快连在一块,他把银子揣进怀里,保持着点头哈腰的姿态:“二位喝完红豆圆子,就能够出门赶集了,集市就在客栈出门后往下走再左拐,今日是初三,每月的大集都在这天,集市上可有不少好东西嘞,保管小公子会喜欢。”
中秋节才过怎么可能还是初三?
宋泓又有话想说,但楸吾只是淡淡地道谢,连方才发生了什么,都没跟店小二提一句,打发走小二还自自然然地招呼宋泓:“都端上来了,还是喝一口。”
唔,宋泓眉头紧锁,碗里的丸子似雪白的蛆虫,在暗红的血肉间蠕动,但仔细看丸子就是丸子,红豆也是红豆,怎么闻空气里都只有红豆羹甜蜜的芬芳。
楸吾直接单手端碗,连勺子都不用,一口吸溜完了所有汤汤水水,而后放下碗,两腮微鼓嘴唇紧闭,只余细碎轻微的咀嚼声。
“挺好吃的。”楸吾嚼嚼嚼,含含糊糊地说。
宋泓见着暂且放了心,迟疑地搅动勺子,舀了一勺红豆丸子,嚼嚼嚼,丸子弹牙筋道、红豆丝滑清甜,意外的好吃。
那厢楸吾完全咽下了丸子,见宋泓小心的模样,问道:“好吃吧?”
宋泓点点头,注意到楸吾直勾勾盯着糖水碗的视线,赶忙把自己这份推过去。
楸吾又一次单手端碗一口饮尽,全过程行云流水,他嘴角也没沾上一点红豆渣子。
“好啦,东家发话说咱俩可以出门,那就出门好好逛逛。”楸吾腮帮子鼓鼓,“待会儿别像刚刚那样大惊小怪,不然东家看到,得说我教导无方了。”
这个东家到底是谁啊?宋泓听得一头雾水,这大清早的“人”来来又去去,他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到,还被楸吾蒙在鼓里。
但宋泓没追问,师尊没向他额外解释,估计也不会回答这问题,而且这或许是此次降妖除魔的关键,他也不能一直依靠师尊的答案,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这是皇兄们的老夫子说的、变强的第一步。
所以宋泓在楸吾手心写:“现在我是要扮演你的儿子?”
楸吾终于咽下丸子,优雅地抖出手绢擦拭干净的嘴角。
“嗯,乖儿子。”楸吾眯了眯眼睛,从宋泓手里抽出另一只手,大力拍着宋泓的发顶。
虽说师尊是师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但宋泓怎么觉得师尊还是在占他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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楸吾:我都是你师尊了,叫声爹也没啥问题吧。
宋泓: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不对劲。
第12章
宋泓牵着师尊的手出门,迈出门槛时感受到了浅浅的阻力,他下意识扭头,结果那门板“啪”地一下,严丝合缝地关上了,再想看里头也看不见。
他悻悻地扭头看向前方青石板的街道,不,应该被称之为阶梯,两边高高低低的建着结构相似的木制吊脚楼,一路延伸到他看不见的地方,而他回头,则是平直的大路,两边的房子和客栈一样,是用石头垒的。
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池,房屋高低错落地掩映在山间,联通它们的是这高低不平、踩上去还微微湿润的石板阶梯。周遭雾气弥漫,哪怕太阳出来了,也无济于事,宋泓在店内吃了瘪,到店外看不清楚前路,也没了先前的不安,只是老成地叹了口气,强行让自己神态正常。
按店小二的话,师徒二人直走下了阶梯,薄雾随他们的步伐徐徐散开,四下静谧得只有他二人起落的脚步声,宋泓仰头张望着两边的吊脚楼,只看有些门窗紧闭,有些又门窗大开,吱呀呀地迎风摆动,有些门掉了漆,有些窗子挂了蛛网,没有半点还住着人的气息。
“这吊脚楼下,原本应该是畜养家畜的。”楸吾淡淡地提了一句。
宋泓忙忙把视线转移到支撑起整栋小楼的木杆子上,杆子与杆子间隔出不小的空间,但这些空间里只有穿过的风声,没有一点家畜的痕迹。
“难怪不住人了,东家这点没考虑得当啊,猪牛羊就不说了,怎么着也得给人配窝鸡崽儿,再拴条黄狗嘛。”楸吾不咸不淡道。
他们又下了一步台阶,踩在了平整的街道上,街道对面往下还有台阶,但小二哥说得左拐。
宋泓向左边扭头,左边的雾气散了,迎面而来的首先是喧哗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紧接着才是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店家,和店家前熙熙攘攘的人流;除去专门的店家,那道路两边也被人见缝插针地摆了摊,不过很稀奇的是,这熙熙攘攘的人流,并不往师徒二人这侧流动。
楸吾牵着宋泓的手,向左拐迈了一步,宋泓又感受到了轻微的阻力,随即原本隔了一层的声响更加清晰,宋泓也听清楚离他们最近、坐地上卖竹篾制品的小贩叫卖:
“走过路过看一看啊!我这儿有青龙锅里滚,天蟒针上飞!”
宋泓扫了一眼小贩身前清一色翠绿的竹篾制品,却只见竹筐竹篮竹刷竹席子,一不见青龙二不见天蟒,小贩只有一张嘴喋喋不休,面上也不见其他五官。
想来大概是这城里人的特色,一个二个五官乱长,还都没有脚。
宋泓看得有些麻木,面上没表现出太多惊讶,但楸吾看出他盯着那些竹篾制品瞧,温声问道:“看中哪件小玩意儿了?”
小贩一听更来劲了,举起一竹刷子卖力地摇晃:“小公子一定是看中了‘青龙锅里滚’!用青龙刷锅可干净了!”
为什么“青龙锅里滚”是竹刷子?宋泓听得眼角抽搐。
楸吾善解人意地帮他问出口,小贩理直气壮地回答:“我这竹刷子的形态酷似青龙,你们看着‘把’,‘把’是不是特别像龙头?还有这刷子……”
宋泓明白了,因为竹刷子像青龙又用于洗锅,所以叫做“青龙锅里滚”。
“那‘天蟒针上飞’又是何物?”楸吾打断小贩的喋喋不休,又问。
小贩利落地把屁股底下的竹席往外扯一扯:“不是我吹,公子,这席子是我扒了蟒蛇的皮细细绣成,你看这花纹,跟那蛇皮是不是一样?”
不,它就是一普通的竹席子,花纹也很普通而且角落里还破了洞,宋泓缓缓地闭上眼,扯一扯师尊的手,示意要走。
楸吾却听得津津有味,给人递了块碎银子,“我要那个巴掌大的竹篮,小哥,竹篮可有什么说道?”
小贩喜笑颜开地挑了个最小的篮子递过去,“公子,所谓竹篮打水一场空,您先别着急,这不是什么难听话,竹篮打水是不成,但你若拿它去捞水里的月亮,那就可以把水滤出来,只留光光的月亮。”
“小哥真是个妙人。”楸吾恭维。
宋泓强忍着没翻白眼,他就是个胡说八道鬼、大话精,什么妙人不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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