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能借那个法阵,要了连起阳的老命呢?桑羽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那也不能是现在。楸吾把玉牌收好,含眼说道,连樾刚闭关不久,连起阳还盯着我呢,等哪年连起阳忘记宗门里还有一个我,那我们就可以去后山探探虚实。
还是师弟谨慎。桑羽咋舌道。
主要我不像你爱拿命找乐子。楸吾说,我的命可是很珍贵的。
那你的志向不只是为师门复仇吧。桑羽说。
楸吾失笑:我若复仇成功还有命在,那确实可以有更远大的志向。
桑羽也真敢想:比如说,飞升成神?
这话语如一粒石子投入静湖,楸吾心里泛起微不可查的涟漪。
你可真敢想。他嘴上这么损着桑羽。
他用了连家的邪门法子修炼到筑基,以后再想进阶便只有吞噬他人的灵根,而那恰恰是师父的死因,但如果他真的有幸杀死连起阳,那连起阳与同属的元婴期灵根就归于他手,他不仔细利用岂不是一种浪费?
那可是相当于一百枚金丹的元婴灵根,连起阳都能通过炼化吸收一百枚金丹,从金丹期跃升元婴,那楸吾凭什么不可以。
他拜入天一宗的这些年,受够了因修为低微,而被周边几乎所有人打压,一度甚至差点将他打压致死。
你听进去了。桑羽含笑道。
现在说这些太早。楸吾摇摇头,正色道,你我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先前那批魔丹炼化服用,虽然修为增长慢了些,但胜过一点不涨。
楸吾师兄好生严厉,我平日清扫宗门内外已然不得闲,哪里有精力再作修行?桑羽掩袖,佯装委屈。
楸吾咬牙:师兄若不想炼化魔丹,也可教授我你的自创符箓,师弟我对那符箓很是好奇啊。
*
桑羽应当是个天才。
楸吾勾画过那所谓自创的“隐身”符箓,屏息静气于宗门大会上,站在正给同门师兄姐训话的连起阳眼前,又是挥手又是跺脚,连起阳和众人都视他如空气,浑然不觉他就在眼前发疯耍宝。
你也是胆子大,试用我的符箓至于跑到大会上吗?桑羽闻言差点没被楸吾吓晕过去。
我在别处也遇不到连起阳。楸吾理所应当地说,放心,我当时蒙了面,还准备了烟雾符和缩地千里符,如果连起阳找上门,我还可以装傻躲到他道侣的墓碑后头。
桑羽掐着自己的虎口,将胸中那口气缓了又缓:我一时竟不知究竟是我莽撞还是你莽撞。
他们各有千秋吧,谁也别说谁。
为掌门夫人守墓的这五十年,算是楸吾难得的闲暇时光,他偶尔在修行间隙爬上茅草房顶看夕阳,问坐在门槛上自斟自酌的桑羽,什么时候他能再下山去人间走一遭。
你不惜命的话可以随时去。桑羽吊儿郎当地说,运气好一点,可能被魔物踩死;运气不好被连起阳发现擅离职守,你连山门都踏不出去一步。
我上次离开人间时,那个新生的王朝已经具有雏形,不知过去这几十年,它发展成什么样子了。楸吾轻声说着,不知是否受夕阳影响,他语气有些怅然。
桑羽不以为意:按照之前的规律,这王朝若有幸遇见二三明主,这时候应当正是最安乐太平的时期,若不幸没有那么多明主,这时候又开始战火连天了吧。
那希望它能走运些。楸吾喃喃道。
毕竟这个王朝终结了由楸吾幼时开始的动荡。
我听闻别的宗门,这几年下山历练的修士多了起来,而我们宗门的修士却没有那么热衷于下山。桑羽忽然说。
这代表什么?楸吾不明所以。
桑羽清了清嗓子:这代表人间的魔物数量减少好对付,且凡人有余力供奉仙门,别的宗门自然想下去多捞油水,但我们宗门的油水偏偏不在凡人。
是,魔物减少,对我们不算好事。楸吾也不意外宗门上下都修这样的邪道,唯独有些苦恼这么多人需要,那灵根材料从哪里来,不会杀完外界的修士再杀自家的吧。
楸吾忽然打了个激灵,在脑海细细过了遍最近看到的师兄姐们,果不其然中间少了些熟悉的面孔。
这样下去,哪天宗门里只剩下连家父子,楸吾都不感觉意外。
他把这猜想说予桑羽听,桑羽说:他们会克制的,毕竟自家宗门在太平年间人数减少,很容易让外边看出破绽。连樾出关后,再想继续进阶,可能要等下一个人间乱世。
那他们跟乱世中的蛇鼠差不多。楸吾冷笑总结道。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楸吾到底没拗过桑羽,与他一同去了后山禁地。
我倒也想跟你一起等连起阳进塔,但他要进塔我就没精力仔细观摩法阵符纹,思来想去这么多年,还是得你跟我走一趟,我俩先把那符纹看了再说。
上次连起阳在塔里杀人,法阵都没反应,我们又不做什么,还用上了隐身符箓,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楸吾真是信了桑羽的邪,他日后所有的命运都在这样一个夜晚改变,自他在塔底那近乎透明的地面下方,涌动的浅金泛绿的符纹群落里,对上那一只有整个塔底大小的金黄竖瞳,他便知道他已然逃不掉那雾气翻涌的命运。
幸好他下意识地拔剑,将桑羽护到身后,剑尖直抵不知何时赶来的连起阳眼前。
连起阳感应到塔外禁制符箓的变动,而除他之外,能使这变动产生的连樾正在闭关。
缩地千里符,连起阳用得比楸吾桑羽更加熟练。
打是打不过,跑也跑不了,楸吾以为自己会和桑羽死在塔底,让他多年的忍耐付之一炬,但接下来的事情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塔底那只硕大的犹如凝固琥珀般的金瞳,忽然眨了一下眼,塔内所有照明的符箓熄灭,伸手不见五指。
而等那金瞳若无其事地恢复原状,楸吾的长剑穿透了连起阳胸腔,他永远记得连起阳当时的表情,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意想不到的恐惧。
连起阳那失焦的瞳孔,绝对不是对准楸吾。
*
楸吾从回忆里缓过神,温若失已经讲解到锁魔塔外的第九个传送法阵,他与修仙界排名前二的宗门掌门一同布置针对连樾的防御法阵,又有接近大乘期的修为加持,按道理说应当更加安心才对。
可与他携手除掉连起阳的桑羽不在,楸吾心里也没有底。
虽然桑羽这些年一直强调,他在塔底什么都没干一心等死,但楸吾还是不敢小觑他的能力。
如果不是因为宋泓的事他二人意见相左,那现在跟楸吾一块商议法阵的,便会多一个天一宗掌门。
可是说到宋泓……楸吾担心自己再心神不宁,强行掐断了思绪。
与此同时,在那无休无止的黑雨里,一具青年人的身体随着那地下的河流,如一叶单薄的小舟从暗无天日的洞窟漂流到无遮蔽的空旷峡谷。
地下河流早早地冲洗掉青年浑身的血污,而那无止尽的黑雨,又给他俊朗的面容泼来了骇人的青白。
随着青年一道飘来的,是一把上下有着十三弯月般的残剑,但神奇的是被水浸泡了小半个年头,那剑身还锋利锃亮如刚出剑炉。
这峡谷便是被仙界人界称为魔渊的地方,仙人凡人们都认为它与人间相连,那几扇供其间生灵出入的大门似乎佐证了这一点。
此时昏迷不醒、腹部血洞未愈的青年周围,不免汇聚起大大小小的本土生灵,它们统统被那黑雨染成灰头土脸的模样,这白净的青年确实与它们格格不入。
它们嗅着那轻微但连绵不绝的血腥味,不约而同涌起想要吃掉青年的想法,毕竟同类的身上没有这样美味的气息,吃掉同族虽然能够果腹,但着实品味不到口腹之乐。
可是好吃的食物只有这么一点,它们围拢过来的本地生灵没一会儿便挤了上百只,剪子包袱锤都没办法解决平均分食这样横亘所有种族的难题,所以它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干掉同族,独享这一块难得的美味。
最终是一只平平无奇、仅人间水桶粗细的黑猫赢得了胜利,它不屑于吞噬四周闪烁的幽蓝火焰果腹,那会让它的身材从水桶粗变为磨盘粗,不利于它打架的灵活性。
美食在前,它当然选择先舔一口青年血肉外翻的腹部,那个部位不用磨损它的牙齿。
可怜的黑猫已经伸出它倒刺狰狞的舌头,而迎接它的却是忽然变为夺命绳索的黑色雨丝,平常从它皮毛轻巧滑过的雨丝勒紧了它的咽喉,它几乎快看到自己化成的幽蓝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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