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把情景调回原速,于是他们就看到,旋风卷走了新娘,早来的修士和迟来的官兵,都只能等到一具新郎风化成灰的身躯,以及一件从土里挖出来的灰败喜服。
“情景还挺完整的,看来汤浩然还是在留痕阵法上下了功夫。”师尊收起镜子,伸手在宋泓眼前晃一晃。
天已经擦黑,只西边的天尽头有一抹橙红的亮色,府上零星点了灯,不算明亮,比不过新升起的月亮,那府中随处可见的白幡被月光照着,略微显得冷清寂寥。
宋泓回过神:“黑旋风身躯里,那条红光的缝隙会是它的弱点吗?”
“不一定。”师尊还是喜欢卖关子。
宋泓忍了忍,到底没忍住脱口而出的质问:“没人拦着这个新郎吗?他没本事降伏魔头,还平白拉了无辜姑娘下水!”
“你可怜可怜这对老人家吧。”师尊指了指厅内枯坐着老夫妻,“他们差不多年过花甲,而他们的独子死前不过十七八岁,算是老来得子,可不得哄着惯着,哪里敢拦着他做傻事?”
宋泓气得往自己腕上咬了一口,免得自己烦躁地叫出声,腕间的疼痛令他想起来:“师尊,那红绳竟是新娘原本就有的?”
“是得查一查那是怎么来的,”师尊回答,“不过有一个问题,我们看过新娘家的景象,她们备婚期间都足不出户,家里也没有为她们准备过红绳样式的首饰。”
“我们还没去最开始那位新郎家。”宋泓说。
“嗯。”师尊若有所思道,“说起来,他们这一对,应当是真正门当户对、两心相悦的。”
宋泓赌气:“那不一定。”
*
转眼间便到了婚礼前日。
宋泓这几天跟着师尊满城跑,真到了做婚礼准备的时候,反倒失去了之前高涨的兴趣。
累了,跑得累,气得也累。
这都是些什么人在成亲?
不应该双方相爱、双方家庭满意才能举行成婚仪式么?
按照这些新郎和新娘家里人的态度,哪怕没发生新婚夜的命案,成婚后说不准也得出几起命案,黑旋风所做的不过是将六对新婚夫妻的未来提前演练了罢。
宋泓还想着从观世镜里看到的糟心事,绣娘们催他换喜服,他都恨不得和衣把喜服套上。
汤浩然赶紧劝他:“祖宗,你这样还怎么试合身不合身?有什么气等明日过了再撒啊!”
一面说着,一面就把他往里间推。
师尊不同他一起,师尊在季将军那边,而他这边就汤浩然,还有那失去一切干劲的王一勺。
喜服自然是合身的,王府的绣娘眼睛跟尺一样精准,宋泓穿衣的过程中,发现它那宽大的袖子和衣摆可以拆卸,倒是方便了之后的打斗。
里间的铜镜只能看到他的脸,宋泓也没心思照,把衣襟拢一拢,便从屏风后走到堂前。
汤浩然眼前一亮,把瘫坐在太师椅上的王一勺拎起来,大惊小怪地称赞:“小师兄不愧是仙人之姿,衬得我设计的喜服也出尘脱俗了不少。”
“分明是绣娘姐姐们设计的,跟你关系不大吧。”宋泓怼了一句,闻言也低头去细看方才没注意到的喜服花纹,是用金线细致地绣成了凤凰与牡丹的样式。
喜服主体是双凤齐飞,袖间衣摆点缀了丛丛雍容的牡丹,真难为绣娘,能将那凤凰绣出眼底生光的神气模样,也能将那牡丹绣得仿若临风舞动。
“这便叫做凤栖花,在人间可是夫妻相守到白头的好兆头。”汤浩然得意洋洋地解释,连带王一勺也来了兴致。
“虽然我是无缘明日穿上了,但看小仙君这么穿,我也能感受到姐姐对我绵延不绝的情意。”王一勺煞有介事地抬起袖子擦眼泪。
“你想多了,一勺,这纹样是我选的,将军她根本没看。”汤浩然也秉承了师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传统,着重提醒王一勺道。
王一勺捂住耳朵:“我不管,反正姐姐和我都有这套喜服,说明她心里就是有我。”
见王一勺这痴傻模样,宋泓竟感受到了一丝宽慰,随即不免想到了师尊。
师尊也去试穿喜服了。
宋泓如梦方醒地问:“师尊在哪儿换衣服呢?”
汤浩然一挥手:“随我来。”
宋泓便被他二人一前一后地护送着出门,穿过庭院里曲折的鹅卵石小径,月光下两边假山的阴影施施然往后退,蓦然间,眼前视野开阔,月光似轻纱般弥漫开来,托出了一弯清溪、一道石板小桥,和小桥尽头檐角如燕尾般的亭子。
身前的汤浩然不知何时退到了身后,和王一勺窸窣地离开了,只留下宋泓屏息凝神,轻而稳地越过石板小桥,来到了那琉璃般的小亭子内。
有美人兮,懒倚在阑干,青丝如瀑,背影如梦中烟云,大红绣金的喜服上凤凰于飞。
“师……”宋泓停住脚,咬到舌头发不出字音。
师尊回眸看过来,果真是和宋泓一样的凤栖花,只不过师尊身上的是裙装,齐胸口襦裙,那凤凰便从他胸前蜿蜒到腰间,不过师尊没宋泓老实,外搭的不是那正式的喜袍,而是一条薄如蝉翼的绯红轻纱,离得近了,宋泓能隔着轻纱,看见师尊肩膀流畅的线条和手臂薄而紧的肌肉。
“明日可不能这么穿,”宋泓嗫嚅道,“会露馅的。”
“我心里有数。”师尊抬手捋了捋鬓边的碎发,他没来得及挽多余的发髻,只是将发尾草草一束,右耳边别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绢花牡丹,粉底金边,与裙摆绣上去的牡丹花交相辉映。
他特意在宋泓面前张了张胳膊,展示着自己匀称优美的身段。
“好看吗?”师尊笑吟吟地问,琉璃的眼眸顾盼生辉。
如果不是在拿他取乐就好了。
宋泓把目光偏移到师尊并未掩藏的右手腕,那分明的腕骨上搭着一圈金丝红绳。
“希望明天一切顺利。”宋泓没有回答师尊的问题,声音艰涩地说。
“放心,一切有我。”师尊放下展示的胳膊,冷不丁凑到宋泓眼前,特意偏过头,用较低的视角从下往上打量他。
不多时,师尊嘴角满溢出笑意:“看你这表现,我肯定是好看的。”
“你哪有不好看的时候?”宋泓反问,不耐地彻底转身别过脸去。
师尊不饶过他,伸手从他身后搭过他肩膀,凑到他耳边轻轻吐息:“看你小子的模样,也算是不错。”
“师尊。”宋泓郑重地喊了一声,再次将注意力挪到师尊手腕的红绳上,“其实我们可以换一换。”
宋泓心跳如雷,不只是被羞的,还是被吓的。
“等事情结束,有你穿裙装的机会。”师尊这会儿装傻了,“来吧,宝贝儿,眼下不该趁着这良辰美景,好好地学习一下亲吻技巧么?”
“我们还到不了那步!”宋泓气愤地咬牙,“顶多喝交杯酒!”
师尊大笑,抬手刮了刮他鼻尖,师尊指间的草木气息还是很好闻。
师尊说:“傻小子。”
宋泓继续赌气:“我才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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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泓(羞愤欲死):我在跟你聊正事啊!我们不是在准备除魔吗?
楸吾(不以为然):对啊,练习亲吻难道不是准备的一环吗?万一黑旋风在喝完交杯酒后才来呢。
第71章
宋泓随师尊隐匿在迎亲的人群中,和前几次的迎亲队伍不同,这次是身为新娘的季将军去迎接新郎王一勺。
王一勺以及王一勺的家人,对这个决定并无异议,换言之哪怕不是为了伏魔,王一勺也十分乐意入赘王府。
为了迎亲时方便骑马,季允的喜服多了套利落的骑装,扮上后身姿倜傥挺拔,伴随着缓缓的马蹄声回眸,引得街头巷尾不少招展的红袖。
而王一勺家的府邸,则建造在水流中的沙洲上,来往进出得靠乌篷船摆渡,故季允只骑马到了沙洲对岸,一条花团锦簇的乌篷船便款款拨水而来,停靠在了青苔遍布的岸边。
季允翻身下马,乌篷船里的新郎却等不及她接,迫不及待地从船上蛙跳到了岸上,还因脚边青苔打了个趔趄,被季允攥过手腕及时拉住。
他们一道骑马回府,唢呐声又起,紧接着就是锣鼓,炸得挨着乐师站的宋泓耳朵疼,但还得配合着泼洒象征“喜结良缘”的绢丝桃花,从接到新郎的岸边一直撒到王府门口。
至于师尊,则负责向路边的讨彩头的百姓分发喜饼,宋泓用余光看了,师尊是发一块自己吃一块,其动作之流畅迅速,令送亲的队伍和沿途的百姓都没有发现,他就知道师尊是不会给王府白干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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