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融说:“青庄是鸟呢。”
他望着窗外湖泊,风动柳梢。听到池融说鸟,就真的以为讲的是鸟。
宋尽笑了一下,接道:“或许是想如鸟一般自在轻盈,不受拘束吧。”
这时候想起当时情景,祝枕寒才后知后觉感觉到了一丝无可奈何的怅惘。
他无意间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并不在意,却未曾想是他一直想要追寻的。
祝枕寒握着令牌的手逐渐收紧,指节微微泛白,却有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沾着未干的水迹,是湿漉漉的温热,落在他手上,落在令牌上,将金色的刻字轻轻地遮住了。
他抬眼看去。
沈樾披着一件衣服,拢着腰封,浑身都还是湿的,发间的水沿着脖颈的沟壑跌进衣襟缝隙间,濡湿了布料,隐约透出肌肤的颜色,还有......伤痕。无数条斑驳的伤痕,即使伤口愈合仍留下了痕迹,宛如扭曲生长的荆棘,将面前的人无情地拆分成几段。
是的,甲等镖师,身上不可能没有伤。
只是他藏得很好,天气热的时候还披着薄纱,就假装依然是那个矜贵的小少爷。
“小师叔,你看着我。”沈樾捧住祝枕寒的脸,让他抬头和自己对视。
“我这两年,都在西平郡,没回过临安,也没回过商都,直到不久前得知落雁门的境况,方才归来。”眼前的小少爷,显得很陌生。他的眼神是很安静的,其中多了很多祝枕寒以前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他这才头一次真真切切地打量起沈樾,发觉他的面庞已经褪去了稚嫩,他依旧是少年,却不是那个少年,不是出鞘的剑,而是藏锋的剑。
在落雁门,见到沈樾时,祝枕寒甚至还觉得他脸颊上的肉更明显,笑起来时酒窝也陷更深了,如今一想,沈樾在西平郡呆过两年,这段时间与自己同食,也并未见他的胃口好到哪里去,再回头看时,也就猜到那都是沈樾刻意作出来要让他瞧见的模样罢了。
祝枕寒喉咙干涩,慢慢问道:“你师姐,师父......掌门,他们知晓吗?”
“师姐有所耳闻,但我说得不多,只是略略一提。”沈樾说道,“小师叔,你应该能够理解,我不愿让他们知晓我这两年过得并不好,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他们忧虑。”
他忽然停住话头,像是无言似的失笑:“你别替我难过啊。”
祝枕寒压抑着情绪,摇了摇头。
沈樾指腹掠过他眼下朱砂,说:“我原先想过,小师叔你眼下抹朱砂,倘若红了眼眶,旁人恐怕是瞧不出来的。如今亲眼看到了,才知道当时的胡思乱想果真是错的。”
他风清云朗的小师叔,皑皑似山间雪,向来冷静自持,竟有一天也会红了眼眶。
如果谁要是这样说,沈樾是不信的,可眼前的祝枕寒,眼睛分明蒙着一层薄雾,如同泅着一场突如其来的迷蒙山雨,湿漉漉的,眼角泛红,像是一闭眼,就要降落下来。
作者有话说:
美人落泪.jpg
第23章 吹不散眉弯
那雨欲坠未坠,薄雾欲散未散,正是悬着,令人胆颤心惊。
沈樾身上的水珠未擦净,被风一吹,缓缓的冷了下来,在脖颈蜿蜒留下水迹,他却浑然未觉,指腹细细抚过祝枕寒眼角,轻微的痒意让祝枕寒垂下眼睛,睫毛洒落阴翳。
这一落,似是渐冻的冰雪消融,玉山低逶,所谓眉黛群山,不过如此。
沈樾生怕他眼睫一垂,眼泪珠子就要跟着跌碎,遂抬手去抬他扇子似的睫毛。
指缝中的小刷子轻轻地扇了扇,并未抗拒,眼中还凝着雾气,沈樾正望着,祝枕寒却握住了他的手腕,玉石手链叩击一下腕骨,哑着声音,道:“你的话还没有说完。”
“西平郡,很冷,但是自由。”沈樾想了想,摇着头笑了,“我真的说完了。”
他怎么可以用这样轻描淡写的话将一切揭过去?
“你......”祝枕寒的手指迟疑着抚过沈樾的手腕、小臂、臂弯,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触及肌肤,他的臂弯处生着一条曲折的伤痕,看着像鞭伤,几乎能想象当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的模样,祝枕寒不由得放轻了动作,说道,“你这里,是怎么受的伤?”
沈樾花了几秒钟时间回忆,说:“大约是——”
话说到一半,他发尾的水珠溅落到祝枕寒的手背上,绽开水花。祝枕寒怔了怔,露出歉意的神色,转身去取了木盘中的毛巾,沈樾接过来后,也就是很潦草地擦了擦水。
如何潦草?满头的翘发晃着,被他揉得散乱,好似杂草。
祝枕寒心中微叹,将外袍解下来,披在沈樾身上,又接过他手中毛巾,动作轻柔地缠住他发梢,慢慢地揉搓着。他们还这样直愣愣地对站着,沈樾站了半晌,就动身去拉椅子,然而头发还在祝枕寒手里,像条绳子绑着,他只好侧着身勉强去勾了椅子过来。
好,这下两个人至少从对站变成了对坐。
擦头发之余,祝枕寒抬眼望沈樾,提醒道:“你的伤。”
沈樾察觉到他是想让自己接着之前的话继续往下说,别被打岔了,不由得失笑,手指在之前祝枕寒碰过的伤口处点了点,说道:“是我第三次送镖的时候受的伤。那次行镖很凶险,签下镖书的人只留下了一口棺材,说棺中有财宝,镖局接下此镖时,也开棺清点过货物,却未曾想那镖头竟与此人里应外合,偷偷将货物掉包了。送镖途中,我发觉棺中似乎有动静,镖头百般阻挠,又处处防备我,我疑心更重,便趁机开了此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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