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以为他俩要保护眼前微笑的瞎子,但卓不烦和掌门人都清楚:他们要保的,实则是大汉的性命。
只卓不烦见过星一夕摘下布条的模样。星一夕在大瑀行走,天气潮湿时面上伤口偶尔会痛,他只允许卓不烦察看。掌门人和阿青便晓得,那是星一夕绝不可轻易示人的秘密。
只有一次,星一夕乘船后不久,因为晕船而趴在船舷上呕吐。一个小孩儿吸着鼻涕站在一旁怔怔看他。掌门人让他漱净了口,便听见小孩开口:“你眼睛怎么了?”
掌门人立刻说:“别、别生气,是个小孩子。”
星一夕抬脸看向孩子的方向。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那深刻的伤疤从布条下延伸,清晰可见。他勾开布条,露出了更多的陈旧伤口。
浑身冷汗的掌门人打算呼叫熟睡的卓不烦与阿青时,那发愣的小孩倒吸一口凉气,又惊奇又诧异:“金色的!”
星一夕低头抚平布条:“金色又如何?”
小孩拉高裤脚,露出膝盖上的伤痕:“我身上也有伤,怎么才能和你一样把它变成金的?”
掌门人干笑不止,内劲已在四肢流转,只待星一夕出手他便立刻救下那小孩儿。不料星一夕沉默良久,最后只是冷冷开口:“死心吧,你这种普通小孩儿,一辈子也不可能有金色的伤疤。”
掌门人后来跟伙伴说这件事,不慎被星一夕听见。那时候他们和星一夕还不太熟,星一夕等到四人独处的时候才开口解释:他不明白掌门人为何紧张。自己在苦炼门没杀过任何人,与他们同行之后更不可能随便对他人动手,何况那还是个小孩子。
“卓不烦,我很可怕吗?”他带着认真的困扰问。
得到否定答案,他又扭头问阿青:“你觉得呢?”
他问完便停了,仿佛阿青和卓不烦不认为他可怕,他便可以安心。掌门人不忿:“怎么不问俺意见?”
“你太蠢了,不想问。”星一夕平静道。
掌门人后来想,他们对星一夕的了解,也许就是从那一夜的笑声开始的。
和星一夕一同旅行,时常会让卓不烦和掌门人怀疑,这个人是真瞎还是装瞎。
他耳力十分灵敏,方向找得准确,走什么样的路都如履平地,尤其在暗夜中,谁的脚程都比不上星一夕。他有时候会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当作拐杖,他们从没见过能把拐杖用得那样文雅的人:仿佛那不是支撑他行路的工具,而是他的随身武器,或者能彰显他身份的标记。掌门人有一次看到早起的卓不烦看着熟睡的星一夕发呆:星一夕昨夜做好的拐棍就放在自己身边,蓝色的牵牛在拐棍上攀爬,晨光中渐渐绽放。
他们看星一夕的目光,从此带上了自己也没察觉的崇敬。
星一夕对这一切似乎从无所觉。他们一路穿过无数山岭,不停地迷路,在滴水的屋檐下等候大雨过境,一起把双足浸在溪水里,看水中倒映的破碎星屑。
掌门人起初以为,带上星一夕,一路上必定是他们要照顾星一夕更多。
然而总是星一夕先他们一步听见野兽和山匪的动静,也总是他在劫匪的重重包围中率先听出破绽之处。没有暗器能伤得了他,一路上他胆子渐大,没有任何不敢去的地方。
这种勇猛里带着鲁莽。卓不烦知道他是李舒极为重视之人,好几次在悬崖与没有栏杆的桥边拉住差点要坠落的星一夕。他们当然知道星一夕能反应过来,星一夕也不喜欢卓不烦那过分照顾他的举动和掌门人啰嗦的劝诫。无论掌门人还是卓不烦,在讲道理这件事上谁都说不过星一夕。于是说归说,下一次星一夕独自走向岔路,卓不烦与掌门人还是会紧紧跟上。
“你要多珍惜自己。”讲话温柔又耐心的阿青离开后,每次和星一夕沟通,都要卓不烦与掌门人一同上阵,一个说话,一个比划。星一夕听掌门人说话时一脸不耐烦,卓不烦的比划他又看不见,偶尔卓不烦模糊地说些什么,他才流露几分认真倾听的模样。
“我很珍惜自己。”星一夕说。
“你不要横冲直撞。”掌门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反复唠叨,“你如果受伤了,李舒会难过,你的老朋友会难过,俺们也会难过。”
星一夕会在火光里安静地听。连掌门人也会觉得,不言不语的星一夕身上有一种奇特的神性。虽然这种神性往往会在他开口的时候被打破:他讲话实在太不客气了——“你们难过,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试图和星一夕辩驳,可惜总被星一夕的诡辩绕进圈套。
“你们还记得阿青在仙门城曾当过慧光长舍的宗主么?”掌门人对眼前几个人说,“我和不烦这一路也见过许多人,星一夕特别像那种三言两语就能蛊惑人心的邪派教主。”
曲渺渺、栾秋和欧阳九皱眉:“果然是危险人物。”
这话一出口,虎钐、商歌,尤其忽地拔高了声音的李舒:“放屁!”
欧阳九立刻噤声,栾秋看看眼前三个明显一直被星一夕蛊惑的人,艰难咽下了想说出口的话,转头不语。
只有曲渺渺皱眉:“他是不是一路欺负不烦?”
星一夕对卓不烦与掌门人都一视同仁:在快要抵达烂柯谷的时候,他才在面对旁人询问时说出“他们是我朋友”之类的话。
卓不烦与掌门人仿佛两位抚养忤逆孩子的父母,劳累多年终于等到他殷殷报答,激动得一时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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