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已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可指腹抵见帕子,却是迟疑片时,铁风不敢抬眸,转头打开了伞面。
李之接过伞柄,与人迈向阶下,一抹半深半浅的红色便已陷进雪中。
繁密雪点胜似雨帘,将人隔在伞下。风不止,氅衣细绒凝着的血腥扫过面颊,腥臭始终挥散不去,成了纠缠的鬼魅,阮青洲无谓,垂眸慢行,听马匹抖鬃的几阵顿蹄声响时,挡风的伞面却自眼前被人伸指抬高了些许。
灯盏浅光随之灌入,映亮了一双淡漠清眸,阮青洲默然抬首,与他对视。
风雪几度钻入伞下,只将那身血腥吹冷,段绪言看了他很久,伸手轻攥那截冷白的脖颈,指腹沾过雪点,已将一点血红抹去。
氅衣系带再由他挑散,一副单薄身躯敞露于风雪中,再被人笼入胸怀。阮青洲被那力道带过,脚下朝前倾了几步,鼻尖便已被藏进了段绪言的大氅下。
“烧了。”段绪言将那身沾血的氅衣拋向李之手中,拉紧衣边避过寒风,将人围在身前,带上了车。
雪地落下两道车辙,缓缓驰行。
车内避了风却也是冷的,段绪言有意用大氅笼着人,阮青洲便也与他并坐,始终一语不发。
一块帕子轻落膝上。
“还你。”段绪言说。
阮青洲沉默收回。段绪言垂眸静视,看清他手间缠的布条,血痕遍布,正想牵来细看,却被避开。
段绪言强制将手牵来,按着伤处让他疼至不再反抗,方才松了力道。
“今日程望疆在宴上让你难堪,后又有宫人蓄谋陷害,是仇是怨,好像处处都离不开南望。”段绪言抬眼打量他的神情。
“王爷想说什么?”
“想问你,刻意拦我,动了什么念头?”
阮青洲神色不动,平静道:“没有念头。”
哼笑一声,段绪言冷不丁地拽过大氅衣边,将人拉近,捏高脸颊。
“相处多年,你想些什么我会不知道。南望才是你肯向北朔屈服的缘由,可中书令仇视南望,更是在战俘的归属上横空插手,驳回了谢存弈的求请和让步,李之耳聪目明,应当早将此事告知你了。不是恨极我了,那还拿着我给你的银铃做什么?落水、上药、挡风、替我解围……这些拉拢人的手段全数使在我身上,只因为关州和南望战俘都还在我手上吧,我在你眼里,不过还是一把未成废铁的刀,对不对?”
身一动,衣上血腥似也涌动着散开,却被那人的一身冷冽压着,阮青洲胸口伏动了几下,得到的不是温热,也不是安慰,他抗拒地推开,再被掐着后颈,无情地按回。
段绪言沉声冷视着他:“我问你,对不对?”
只有质问。
原以为两人间还会有点温情,他于心不死地留了一丝期盼,被段绪言亲自扼断在手中,践踏在足底,阮青洲突然觉得自己天真,苦笑起来。
“对,”阮青洲说,“抢着喝下那杯酒,要你在北朔帝面前保留体面,敲碎瓷片离席,防你踏进旁人的阴谋算计都是为了保你权势,为了有朝一日能让你心甘情愿地为我救下南望子民,满意了吗?”
阮青洲抬首倾靠上前。
“你还想听什么?想听我神机妙算,如何自愿踏入险境,拉拢人心,搅弄风云?是,我算到你对我余情未了会出手相助,算到程望疆的挑衅和侮辱,却算不到宴席何时能散,算不到和禁军一起寻来的会不会是你!所以我发了疯要拿清白和尊严算计你,犯着傻要拨铃讨你欢心,就为了染这一身脏血,恶心自己恶心你。你眼中的我,是这样的吗?”
眼眶俱已泛红,阮青洲直视着他,几滴热泪却是悄无声息地滚落下来。
“段绪言,你自以为是地猜忌我,有在意过我的感受吗?”
第86章 缓和
段绪言怔了一瞬。
他很久没见阮青洲落过泪了,而今再见那双水红的眼,心脏蓦地跳空,竟是盘踞上了一丝柔软。
他渐渐松手,却见阮青洲自袖间牵出一道银铃,按在他胸前。
“我是荒唐可笑,竟把这种东西留在身旁。你要,就拿回去。”
清脆几声,银铃滑落,段绪言抬手接过,掌心恰恰覆在胸口。
圆铃隔衣抵在胸前,却如当年浸血的刀口,留了一道窟窿。
“所以下次,就会是心口。”
那时段绪言被这一语刺痛,徒手拔出匕首,胸前鲜血未止便策马独行进山林间。至晨风吹痛伤口,他缓回神思,却是一箭破风而来。
数人身披南望兵服扬马而来,将他围困其中,刀刀狠下死手。
段绪言赤手空拳,折箭抵挡,反手握住刀背一举拦下当头一砍,匕首刀光却自眼底袭来,直指心口。他侧身稍避,那人登时转腕,刀尖瞬时扎进旧伤,绞了皮肉。
持刀的力道还在加重,胸口鲜血淌落,段绪言沉眸鸷视那人。面罩遮了半脸,仅露一双眼眸在外,那人与他对视,微微弯眸。
“太子之命,杀无赦。”
太子。
心寒至极点,段绪言一笑,徐徐抹开面上溅血,他握起匕身,猛然一拔,当即夺刀旋腕斩下那人一指。身后利刀挥来,他狠戾抵开,利落斩过,可方一使多了力,伤口裂开,他独挡群攻,已是力不从心。
几下,溅血湿了脖颈,段绪言紧捂交叠的两道刀口,鲜血不住地自指缝涌出。他扶刀而立,喘息渐重,身上几处划伤已是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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