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望华找到琼芥的时候,他正对着浣衣河坐着,思凡刀插在他面前的地下,看上去不过是一把有些发寒的手杖。琼芥对着河水,看得很入神,连来人了都没有抬头。
“将军是不喜欢去城主府吗?”
琼芥侧过头,看见渠望华走过来,手里拎了一个羊皮的水囊。渠望华揽过他的肩,“喝一口?”
琼芥稍稍皱眉,“你又是在哪里弄来的?”
“在卓和酒窖里发现的,你放心,没第三个人知道。怎么了,卓和也杀了,风息城也夺回了,怎么还不高兴?”
琼芥接过他手里的水囊,低头嗅了嗅,然后仰头喝了一口,他不常喝酒,辛辣的酒液从喉咙痛直滚下,呛得他一口气没上来,咳嗽起来。
渠望华咯咯地笑,“到底是哪里不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
琼芥垂着睫毛,良久才道:“渠望华,你有没有什么时候,感觉自己非常没用?”
“太经常了吧,”渠望华说,“每一次看狼血骑砍人的时候,每一次看你出招的时候,每一次看我爷爷出招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过没用就没用呗,那又怎么样?不过,你也这么觉得?莫不是在逗我?”
“就在刚才。”
“别闹了,”渠望华道,“你是蛇祖的传人,说句武功盖世也不为过。千军万马摞起来,都比不过你一根手指头,你怎么可能没用?”
琼芥的眼睛落在了湖心的一个石岛上,石块在月光下呈现出冷悠悠的色泽。他其实明白,自己难过的到底是什么:无论他如何努力,那些人,那些时光,终究是回不来了。
城主府里再没有人向他掷桃花糕,那个懒得出奇,一觉要睡到晌午的少年,也早就长大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渠望华张口便唱道。
词文齐整壮阔,大概是中原地的歌曲吧?琼芥静静地听他唱,曲子随着浣衣河的河水,不可追地远去了。
“……我还是没能保护好他,有负先城主所托。”他轻声说。
无论他如何做,仿佛都有一双大手自身后推着他们向前,去向一个不可挽回的结局。
或许总有些事情,无论如何努力,都是徒劳。
“已经……”
渠望华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属下快步走来,说是已经找到了卓和藏起来的大皇子。
“怎么没直接带回来?”琼芥奇怪道。
“……属下等发现的时候,他早就断气了。肢体碎了好多块儿,实在是拼不起来……”
“碎了?尸体怎么会碎?还碎成很多块?”
“回禀将军。密道里面随侍的人生前经过厮杀,也死绝了。属下猜测,是卓和选的侍从不够忠心,知道他的死讯之后,便抢起皇子来想要往邀功,于是……”
琼芥听罢,默然了好一会儿。
“看吧,你已经保护得很好了,”渠望华感叹道,“阿荆,打起精神来。”
第97章
旰京府外的空地上,开立着几十个高大的男人,手里提着半人高的鬼头刀。
刽子手们亮了刃,眼睛圆睁,怒视着眼前这些跪在地上的俘虏们。风息人最重信用,一诺千金,为了自己发过的誓甘愿赴死,故而最鄙视在人背后捅刀子的鼠辈。
刀子齐齐落了下去,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您不能去,不能去……”
一个女人冲进了阵里,她似乎刚从内屋跑来,长发凌乱的挂在额前,发尾的位置还打着睡结儿,脚上只套着一只鞋子,另一只在奔跑时跑脱了。
平宥绯甩开了身后追赶她的女伴,扒开围观的人群,一直走到最里面,黑色的士兵在她的面前筑起人墙。
她一边抵御身后人的推搡,一边抻直了向内看,又是一声号令,一排人头滚了下来,掉在地上。
“你……您怎么来了?”
一个规制人流的军官是措达拉的手下,认出她是自家将军的准夫人,上前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年轻的男人回望了一眼刑场,又警惕地看向身前的女人,神情里不乏紧张,他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平宥部的首领当众造反,证据确凿,上面的大人们也是不得不发落,否则难以服众啊……”
平宥绯没有说话,突然一把拔开身后的人,钻了出去。
“您去哪!”军官怕惹出什么乱子,急忙对身后道:“你们几个,快拦住夫人!”
平宥绯却一摆身,在人群里左冲右撞,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像一阵线风儿,无论怎么抓都抓不住。
慌乱之间,另一只鞋子又跑掉了,平宥绯赤着脚,跑到了旰京府的大门口。
看着紧闭的大门,她不禁有些迷茫,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并不能求到一个什么结果吗?
她知道的啊。
平宥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叩首。
一下、两下、三下……
磕头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十分单调。
门开了。
华清渡披着一身鸦黑色的羽毛大氅,由众人拥着,从内府出来。他站在阶上,与台下俯首的女人四目相对。
一时无话,只有叶子自檐前的树顶上飘下。
“如果有一天,是我冒犯了青狼之主的威仪,你会杀我吗?”平宥绯问。
“会的。”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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