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死。
可是白知秋怎么可能会死?秦问声从未想过这个词,会在某一日与白知秋关联起来。他好像从来游离于所有人之外,游离在三百年的时光之外,风轻云淡,无所不能,世间没有任何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以至于她想到这个字,感觉到的是无名的恐惧。
如果白知秋都陨落了,还有谁能扛住即将临顶的灾祸?
***
辰陵山上今日天气不是很好。
细雨濛濛,笼罩在百里苍翠之上,升起一层浅淡的流动着的雾气。周临风撑着一把伞,跟在明信身边,风裹挟着雨丝吹进他的衣领,沾了一身潮意。
碧云天上就剩下他们二人,周临风又事务缠身,明信一挥手让他去四时苑住,但他还是坚持回去。
明信非大事不露面,在山上事情不多,不管周临风回去早晚,都能看到前厅一盏灯,灯影中坐着一道人影。他回得早,便进去看一眼,明信面前有时候摆着棋盘,有时候是一只小炉。
唯一例外的,是白知秋交给他的那把伞,几乎寸步不离,珍重又小心地搁在旁边。
余寅昨日传信,他们已经入了辰陵地界,周临风顾不上别的事情,先安排人去接应。明信得到消息,今早跟着一道下了碧云天。
但按照正常脚程,他们今日是回不来的,尤其今早学宫没有得到传信,心底免不了有些忐忑。
明信一路都很沉默,周临风不是余寅那种自己就能演一台戏的人,学宫的事宜也不需要向明信汇报,同样静默以对。
一段路很快走到了头。
“你去仙道院议事堂吧,”一直走过入万象天的白玉长桥,明信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去芸笥天走一走。”
周临风无声地将油纸伞递过去。
明信不接:“收起来吧,又不是言阁那些不涉修行的小弟子。”
“……”
他身上的暮气更浓了,不是因为衰老,而是从心底透出来的,驱散不去的疲惫和倦累。他站在万象天没入在云海中的云梯下,变成了庸庸碌碌的凡人之一。
昏沉的天光和云雾一起落下,化作一声叹息。
明信没有走传送阵,而是顺着万象天的主干道一步步向前走去。
时光在他眼里追逐倒退,层层楼阁亭台在回忆中折叠消失,檐角的风铎声响化为泉流,片片飞雪安静且柔软……
白知秋衣衫胜雪,发丝长垂,撑一把油纸伞。长风亘古不变,掠起他的衣角,再呼啸着冲向万丈高空。
他在风中抬起手,明明灭灭的光点吹散在风中,再随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一同投向大地。
明信一个恍惚,感觉自己尝到了铁锈的腥气,他怔然不解,求助般向四周望去,于是思绪归笼,所有飞雪与幻景瞬间破碎远去。
他用力一抿,才发现是自己咬破了舌尖。
确实是老了,明信想,人老了,免不了会忆旧,他也不能免俗。
云梯不长,走到头不需要半刻,从万象天走,要绕过藏书阁后种着莲荷的湖泊。白知秋不爱打理它们,也不派弟子们动手,每年总有那么很长时间弄得这座湖不大好看。
每年夏天还要开那么漂亮,委实有些委屈它们。
但转念再想,他也就养出白知秋这么一点点脾气。
穿过湖泊还需要绕一段路才能到藏书阁后门,从后门穿过大堂,便能到白玉广场。
明信跨上最后一级台阶,听见身后轰然一声重响。
他愕然回头。
其实那一瞬间,明信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的,万象天一片平静,雨丝霏霏,冰冷而不带感情地拂过他的脸。耳畔万鬼齐哭的炸响只出现了瞬间,尚未来得及向四周席卷,便被更加强悍而不容拒绝的力量一举笼罩,不容反抗地压制回去。
于其他人而言,或许是一道平地惊雷,惊讶之余并无惊慌,但明信知道,这种能震颤在灵魄之中的响动,只代表一件事——
封禁阵再度毁损。
怎么可能?!
他脚步一踉,几乎直直地跪下去。
与此同时,秦问声双目通红,手中玉简传信一道接一道发往学宫,发给姜宁。她无助地拨开路上来往的人,不顾他人诧异的眼光,一个劲向前跑去。
白知秋手里还捏着一块阵石,人靠在路边,看见她时,眼里没什么意外。
他在秦问声几乎要哭出来的目光中平静拍了拍她的肩:“没事的,没事的,没有人出事。”
“可是……”秦问声根本没法开口,一出声已经哽咽不成调。
“信我,没事的。”白知秋轻声安慰,“是掌门令碎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第109章 护咒
灵流掀起的狂风袭扫过辰陵千里长林, 轰然撞上学宫最外围的屏障,激起层层波动。林间千万只鸟雀慌张起飞,振翅声划破昏沉的天幕, 沉沉惊响在每个人心底。
等明信再反应过来, 人已经掠过藏书阁不管不顾地向白玉阶冲去,但冲动不过片刻,他硬生生在醒心楼几步处止住脚——万象天需得有人坐镇。
白知秋不在,周临风不够镇住所有人。
“宜州传信,一切正常;三师弟方才传信, 谢无尘师弟昏迷, 卜阁安排长老再去接应;白师兄的传信尚未到,”周临风话语一顿,匆匆迎到明信面前,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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