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安水军在第一波炮轰暂歇后也立刻反应过来,调转船头,向萧亦然的船只方位逼近,势要将他留在此处。
袁钊被起伏的船身晃了个趔趄,一把拉住了萧亦然:“这……是你儿子?他什么时候跟来了?咱走的时候他不是吃醉了酒,刚睡下吗?!”
“别废话!去上重弩!”
萧亦然猛地朝身后推了袁钊一把,严氏设下水军埋伏,他雨夜围杀亦是有备而来——虽只有战船一艘,但好在重弩配备齐全,一箭下去,足以扎穿轻舟的船底。
袁钊连滚带爬地扑向弩机,迎着身后的追兵,重弩连发,箭如雨下,死死压住船后尾随的追兵。
萧亦然站在甲板之上,迎着炮火,在暴雨中举起令旗,指挥船头掌舵。
二人虽出身漠北不通水性,但身经百战,反应也绝不逊色,在冲天的炮火里展现出惊人的默契,一攻一守,船内掌舵的浪里淘沙亦是风浪中搏命的好手,数次险之又险地避开燃着的战船和炸开的火炮。
战船灵活又坚韧地从水军的包围圈中撕开一道口子,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正在猛烈开火的龙舟。
“预备——!”沈玥扬起手,在龙舟上方看得心头一紧。
连番爆炸在水面上燃起一片火海。
战船的甲板已经炸开,露出内里的木质龙骨,浙安水军咬得死,几乎是顶着龙舟的火炮也要生将他拖进火海里。
浙安水军深入中州,已知绝无退路可言,故而前仆后继地迎着龙舟的火炮冲杀。
即使船被炸开,重弩钉进甲板,只剩下一艘残骸,也要拼死将船撞过来。
同归于尽的打法,漠北军中常有,世家军中罕见。
金陵严氏辖内的浙安水军,当年也曾横行于九州江河,曾是南境抗倭的主力,水战之威不可小觑,以人为梯,以已为兵,不顾一切地将来犯国境之人打出海防,开辟出一条安稳繁华的海上丝路,远下南洋。
当年烽火抵外贼,如今英雄杀英雄。
百年大雍的两股军魂,在世家最后的殊死反抗中,随着连天的炮火一起惨烈的相撞……
一里。
半里。
炮弹装填的间歇转瞬即逝,萧亦然的战船冲进了射程之内,龙舟再次点燃了黑压压的夜雨。
……
河面上的炮火连天通海,中州四城震动,彻夜无眠。
从城墙上远远地望过去,夜半的水面被炮火炸得似白昼一般透亮,猛烈的炮火几乎没有间隙,滚滚白雾说不清是半空的雨被炮火蒸腾而起,还是河面的水被炸上了天,瓢泼的暴雨也浇不熄这连天的烽火,水面上火光似月如虹,硝烟连绵,直冲霄汉。
张超和羽林卫一早便拼了命地划开船只,和萧亦然的战船背道而驰,于轰炸之下躲过一劫。
严氏兄弟便没有这样幸运,不大的小船速度极慢,躲闪不及,当场便被炸得四分五裂,斗了一辈子刀剑相向的兄弟二人,在连天的炮火中相拥赴死。
一夜轰炸过后,水面只剩狼藉一片。
萧亦然仍站在船头之上,如一根定海神针,定住了血肉狰狞的战场。
袁钊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刚要说话,先偏头吐了一地隔夜的三鲜锅。
“老三……”袁钊几乎要把肺咳出来,“怎么样,没事吧。”
火炮近在咫尺的炸开,剧震和船只的转向挪腾就够人受的,莫说他们这些个从没打过水仗的漠北人,就是浪里淘沙的掌舵也瘫成了一团。
“……”萧亦然若无其事地冲他摆了摆手。
袁钊神色稍安,刚想冲他竖个大拇指赞叹一番,却正瞧见眼前这人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正死死地握着横刀,蜿蜒的血迹下青筋爆出。
袁钊一把将他扯过来,右臂被炮火炸开的木片擦出几道血口,在他眼里,这点血檩子甚至连皮外伤也算不上,断然不至于能给人疼成这样。
袁钊立时慌了,摇了他两下,急道:“老三……莫不是炸着哪了,伤着心肺了?你说句话,你他娘的要吓死老子吗!”
“大将军……想当哪个的老子。”萧亦然咬着牙,硬挤出一丝笑,“没事,就是……晕船。”
沈玥不知何时从龙舟上踩着船帆翻下来,踉跄地踩在几乎快被炸烂的甲板上,什么君臣相离,什么功高盖主全都抛在了脑后,也不管周围的水面上还浮着多少双没断气的眼睛,一把将人揽进怀里。
“仲父……仲父,伤着了没?为何不退回到船舱里?”
袁钊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龙舟的火力猛,炮仗也没个轻重,直朝着水上就轰开了,这他娘的哪个能受得了这么个炸法?”
水面上仍旧乱哄哄的,毫不相容的水火龃龉着,伤兵哀嚎不断,乱成一片的战场轻而易举地湮灭了袁钊的怒吼。
萧亦然被暴雨浇得浑身透湿,眼前模糊着瞧不清人,只能依稀感觉这力道多半是沈玥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手,轻敲了两下横刀上的明珠。
沈玥眸色沉沉,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颗珠子里,藏着一粒蚀骨散。
当初他打这柄横刀的时候,不光是为着他仲父没有个称手的兵器,老姜头收走了给他配下的所有蚀骨散的丸药,但毒发凶险,平日里安稳时倒也还好,一旦意外发作时手边没有毒可压制,就会有七日血虚力竭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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