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闻柳不自主地吞咽一下,那种奇异的涛声重新在耳内回响。
青灰色远景里遥遥闯进来一个红官服,打一把打伞,脚下匆忙,水花四溅。
“大人,我取伞来了!”武释喘ko气,“只剩一把了,咱俩挤挤!”
他一抬头,看见指挥使身边怀抱雄黄艾草的商闻柳:“巧了!商大人!”
“武佥事。”商闻柳笑眯眯地打招呼。
“来了。”温旻没料到武释来得这么快,只是随意点头,人没动。
武释凑近了遮雨,疑惑道:“指挥使不回吗?”
指挥使微不可见地抿了一下嘴,肃声说:“武佥事,大理寺的同僚还在,你知不知道谦让二字怎么写?”
可是指挥使,咱们锦衣卫还需要谦让吗!武释满头疑问,试探着说:“那我把商大人先带回去?”
温旻沉默。
武释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悲愤交加,这怎么两头都不行,指挥使的心思好难猜!
他面上维持稳重,眉峰一皱想了半天:“那下官在这里避雨,二位共伞回去吧?”
话音才落,天边浓烈的云霞刺穿阴郁天幕,迢递碧天重展,金色的暮云收归天地。
雨停了。
得,仨人一块儿走吧。
第63章 鱼水
这日常朝不宁静,秦邕揪着上月批的修堤赈灾的款项不放。秦阁老家做买卖出身,对数额敏感得很,运去修河堤的木材沙土数目是对上了,可粮食的名目对不上,南关如今出现小批来路不明的白银,摸索下去,使这些钱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粮商!秦阁老亲自核算,触目惊心,当夜拟了折子,第二天便当堂诘问。
户部说,这银子都是南关地方上核对过的呀!粮商囤积居奇的事每回天灾都有,商税又不高,这银子怕就是粮商们私售高价粮食得来的。
接着又是什么祖宗立法今上宽仁一通乱夸,秦邕一张嘴皮子非常利索,既然户部跳出来说话,剑锋便直指户部尚书,当场冷笑着让人算了这笔账:“祖宗立法,岂可用以大小相维,尚书这本账,将来宣付史馆,百年之后,让后人看一看尚书大人是否忠悃?”
阁老是笔杆子里的铮铮铁骨,在朝堂上骂了几十年从不惧,天大一个帽子扣下来,户部尚书被骂得张不开嘴,灰溜溜说回去自查。
从乾清门走出来,洛汲心神不宁,到了宫外,一掀轿帘跨进去:“去东门大街!”
郑士谋犯了老毛病休养在家,大夫一个接一个进来又出去,诊不出病,只能用好药吊着,说是祛病气,郑士谋照方子吃了几付,始终不见好。郑黎儿守在他身边,日夜不离。本来阁老鸳鸯拆散,她是有怨的,但说到底她是郑士谋从小养大的,又有救命恩情,郑黎儿给父亲擦脸,心里还是难受。
阖上门,郑黎儿拭了眼角残泪,端起盆子去换热水。
阁老的病是从少年是就有的,郑家虽然世代兵戎,到了郑士谋身上就不行了,他不是足月出生,习不得武,只好从文职。老天像也是垂怜郑家,正因这个不足症,郑士谋才不像父兄那样死在战场上,总算是留了条血脉。
二十岁入仕,至今快要四十年了,郑士谋躺在病榻上,一阵一阵地做梦,一会儿还是少年的样子,大袖翩翩,一水儿的少年郎前呼后拥过京郊,好快意,就连翰墨不通画下的一副画都有股不服神佛的英气,多年过去,年前被郑士谋翻出来,挂在房里。
那画......那画!
郑士谋猛地一惊,神识从茫茫混沌中抽离,两片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剧烈地喘气,侍立一侧的婢女连忙来轻抚胸ko。
“下去。”郑士谋摇头,张着嘴边喘边咳,终于把那一ko枯朽之气吐出来。
六十岁一道坎,当年一个游方道士这么说,被郑太爷打出门去了。郑士谋算一算,过了今年,真的就要六十了。
可他不会服老,更不信什么六十一道坎。
他站起来,眼里竟然平添几分矍铄,也不需人搀扶了。郑黎儿端了水盆,刚跨过门槛,惊道:“爹!”
她眼里涌出泪花,压下嗓间的悲意:“您好啦?”
郑士谋慢悠悠挥开上来搀扶的下人:“去院子里看看我那花。”
天气热,阁老府的下人怕郑士谋闷着,天井里满地晾着冰块,从曲折回廊出来,前面露天的地方提前撑了凉伞,下面摆一张马扎。
前日子有下属官员从南方送来一些花藤,据闻养活了是能爬满木架的,天井里造的秋千上刚好缺些点缀,郑士谋让雇佣的园丁取来花藤,从边上安插的竹竿底部一点一点绕上去。嫩绿藤萝还没生叶,光秃秃一片。
郑黎儿在边上帮扶,生怕郑士谋再倒下。
若他真的病倒,郑黎儿这辈子哪还有奔头。
“老爷,洛侍郎来拜访。”茵茵花木里传来下人的通报。
郑黎儿几分不忿全写在脸上。洛汲知道她是郑士谋收养的女儿,三十多的年纪动了心思,还想娶娇妻。
郑士谋安抚似的对她说:“你先去别处玩。”
“老师。”洛汲拢着夏袍,从回廊的阴影中走出来,“您在病中,本不该前来打扰。”
“你着急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郑士谋屈下身抓一把花圃里的泥嗅了嗅,泛着潮味,病着这几天,照管的园丁没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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