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随身的刀具捅死了那婢女,慌乱之间不慎撞昏过去,等到寻你的下人发现时,婢女已气绝身亡。”
囚室里点着两只熊熊燃烧的巨烛,审讯的狱官脚踩炭盆,偎着点热气,不耐烦地点了点今日堂审的证词。
“发现你的李二是目击证人,你下榻的旅店老板儿子古康成也指认你平时好女色,多次调戏妇女——这混混还因此减了刑。那婢女是个孤女,死了又没家人找麻烦,你若是早日画押,说不准也不用偿命。”
“本也不想逼你太紧,外头那位是催得急了。你在这暗无天日的,出去也没有门路,早点认了,少受些罪,留一条命去外头找个讼师翻案,这事不就结了。”狱官说得头头是道,但哪个讼师会去蹚这一滩浑水。
这是他骗供的手段,把人鞭笞一顿,打得神志不清了再说些诱骗的好话,没几个人不招的。
夜里寒风穿过铁窗,嗖嗖一阵猛吹,烛影翻动,商闻柳经风一吹,睁开被冷汗粘住的眼。
好冷。
他不着边际地想,何时得以解脱?
不知多少年前,他也同样有这样痛苦而深刻的回忆。
似乎也是一个人不断抽打他,嘴里骂脏,打得家里一片狼藉。母亲护着他,被鞭子抽得浑身找不出一块好ro。
苍天有眼,那个男人终于死了,母亲抱着他,han笑埋了那男人,嫁进另一个人家门。
那个面目温和的父亲授他诗书礼仪,教他为人处世,苟志于仁。
现在、现在——
额头凝结的血壳子簌簌掉了几片,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疼痛了,商闻柳从回忆中抽身,勉强掀起眼皮看了眼窗外。
天黑黢黢的,好像永远不会亮起来。
狱官揣着袖筒,对身旁的狱吏使了个眼色。
两个身形壮硕的狱吏一前一后上去,左右开弓,拿沾盐水的鞭子狠狠向商闻柳身上招呼。
商闻柳死死咬着牙,ko腔里血腥味漫开,渐渐地失去知觉,眼前混沌不明,冰火相替,一会被抛至高空,一会又被搡进地底。
“停手。”狱官摆手,两个鞭笞的狱吏停下来。
“你招是不招?早日招供早日脱困,说不定就法外开恩,只判你个充军流放。如今这时候,低头做狗舒服过抬头做人,什么不比活着强啊?”狱官循循善诱。
上头施压,狱官不得不赶紧逼供交差。
商闻柳喘ko气,低低笑了一阵,这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腹中饥肠辘辘,嗓子哑得听不出人音,破风箱似的张着。狱官听他像在说什么,走近了去听。
蓬乱湿腻的额发下幽幽传来那士子的嘶哑声音:“欲加之罪……我一生宁受折辱……决不、决不任清白蒙冤。”
茅坑里的石头!
狱官啐了一声,他也审得累了,哈欠连天:“打打打,打到说为止。害得兄弟几个这个时辰都得撑眼皮子审讯,使劲儿打,还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嘴。”
狱官一挥手,那两个掌笞刑的狱吏心领神会,下手已经是往死里打的势头。
他若撑不住交代了,那便是皆大欢喜,若是死了,花心思做得隐秘些,上头再抹一抹,也就揭过去了。
狱官伸个懒腰,准备回去休息。
大门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小狱吏,哆哆嗦嗦喊:“头儿!”
狱官抬脚要出门,与他撞个满怀,脸色不虞:“急什么,急去投胎啊!”
小狱吏一脸菜色,指着牢门外黑咕隆咚的夜:“锦锦锦锦衣卫……”
狱官勃然变色,当即站直了身子,转身吩咐将那囚室锁牢了,接着把散乱的围领系牢,换了个笑脸迎出去。
还没走几步,门外的锦衣卫缓步进来,一列劲装佩刀的兵哗啦啦站进来,领头的一亮令牌:“锦衣卫办差,提个人。”狱官垂下头,小心翼翼道:“敢问尊驾,提谁?”
那锦衣卫露出白森森的牙,冲他笑了笑:“商闻柳。”
......
第二天天还没亮,赵文良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
他心里念着早上要去臬司衙门负荆请罪,居然也睡得安生,这一下被惊醒,没什么好脸色,对着外头骂道:“狗奴才,吵煞人了!”
外头安静一阵,隐约听得几人窃窃私语,过了会儿,门被推开了。
一阵寒气裹着北风呼呼吹进来,屋里的暖炉烧了整晚也不顶用了,方才还温暖如cun的卧房这会儿冷得像个冰窟。
赵文良火上心头,裹着被子坐起来,指着那推门人骂娘。
“什么下贱东西!大早上来搅爷的清梦!”
那开门的婢子被人从后面拨至一旁,呜咽一声跪在地上,一个佩刀的男人板着脸,躬身行礼。
“二少爷,搅扰了。”
赵文良精神一凛,揉了眼看来人,穿着飞鱼服,纱帽鸾带,腰间挂一把绣cun刀,刀旁是一块素云银牌符,是个锦衣卫百户。
赵文良的心提到嗓子眼,气也不敢喘,脸色一搭红一搭青。
他粗声壮胆:“敢问贵驾是?”
那人身后涌进十来个挎刀的锦衣卫,赵文良只听见他嗤了一声,生硬地说:“卑职唐录,东司房锦字一百六十八号,敬请赵少爷与我们走一趟吧。”
温旻走出夹墙,穿过一道月洞门,停在光秃秃的花圃中间。
他一夜没睡,眼睛发红,身形仍是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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