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哪还有人出来。”那官员心里发虚,念叨叨地:“莫名其妙!”
元景明道:“正碰上几位大人,真巧了,商郎中可还在里头?下官这里有几份公文,还要他过目才好。”几个人相视一眼,一人道:“今晚郎中当值,正在里面呢。”
元景明拱拱手,往里去了。
“哎——”边上有人低声叫了句,“现在让他进去?”
那人往回瞧一眼,撇撇嘴:“由他去吧,商郎中那儿忙得翻天了,看这厮不碰个一鼻子灰!”
纸张翻动哗哗响,商闻柳掐着鼻梁定神。同值房的还有几个人在来回忙碌,有人趁着空隙给他端了杯茶,“提提神。”
茶还是热的,商闻柳心神不宁地说了声谢,动作虚浮地去接,岂料茶杯陡地就翻了,全泼在袍子上,滴滴答答淌着水。
这一下惊着值房里其他人了,各自上来取巾子帮忙擦拭,动作间责怪道:“帮忙还是添乱呢!”
“我!”端茶的那人是有苦说不出,拂了袖子在一边等。
商闻柳窘道:“怨我,各位都去忙吧,我去后面换一身。”
官袍湿了,临时只有布袍可换,商闻柳心不在焉罩着布袍,看见窗外飞走一只雁。
他情难自禁,视线追出窗外,心ko还揣着那个名字,一到寂静时,发了疯似的念。
温旻离京的第三日,锦衣卫权柄右落,他曾经的部下挂刀罢工,却丝毫不影响江抚总领卫事。
天子下了狠手,郑党倒台不过七日,京中日日都在杀人,尸骸垒成高台,血腥塞人鼻目。清算郑氏残党的命令如同飓风横扫,却几乎成为一些人铲除异己的刀,朝臣朝出家门,无不忧心暮时便被打为郑党,抄家落狱。
清算,商闻柳毛骨悚然,从没想过这个词有朝一日会落到温旻头上。
洛汲祖宅被烧毁,尸骨无从寻觅,查抄温旻的府宅,竟也搬无可搬。前锦衣卫指挥使不喜奢靡,更无姬妾,没人知道他究竟贪了什么,他来去匆匆,不在世间留下一点痕迹。
想到此处,商闻柳心神几欲溃散,匆匆掩住双眼,双肩轻颤。未寻到尸首,他坚信温旻尚在人间,可是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若是逃出生天,先前塞给温旻的那个锦囊,他可知道其中han义?
商闻柳惶惶不可终日。
郑士谋处心积虑布下这个局,若他的声名扫地,势必会有人利用这一契机将京中搅得血雨腥风。郑士谋赌赢了商闻柳的冒进,这是第四着,商闻柳败了。
这样狠绝的手段,郑士谋不惜玉石俱焚也要赢,商闻柳想要质问他,但他已经死了,断掉了一切开ko的机会。商闻柳觉得战栗不已,郑士谋的ro身已经归于黄土,可是眼睛依然在某处冷冷窥视。
他们这局棋远没有下完。
雁影远去了,商闻柳收回视线,略略平定心绪,抚平布袍折痕,正要出去时,有人拦住了他。
元景明一头的汗珠,见他便玩笑道:“这是怎么?准备挂冠了?”
“你这张嘴啊……”商闻柳提不起一点同他打趣的力气。
“我历来是如此,你还不知道么?行了,长话短说,郑党倒了,”元景明环着臂,“我看,咱们俩拆伙吧。”
商闻柳一怔,没回过神。
元景明坦然道:“刑部马久志的那份卷宗,是我早就注意到的,后来给你的那份轸庸初年的旧案卷宗,也是我有意为之。说来惭愧,我做了和左澹同样的事,搭上你的这阵风,我倒是没看走眼。”
商闻柳想了想:“你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左澹。”
元景明道:“他们一个窝里的,分那么清干什么。倒是你和我,尽快撇清关系才好,我坦坦荡荡,可不想被人诬陷成结党的小人。”
商闻柳叹气:“cun和兄想提醒在下留神诬告,大可以换种说法。”
“你听得懂就行。”元景明一呲牙,转了话音:“算是最后一点提醒,洛汲那个人关到了刑部,过两天就要判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欲言又止。
“他恐怕并没有疯。”商闻柳接了话。
“哦?何以见得?”
商闻柳疲惫道:“锦衣卫一去,他便疯了,世上哪有这种事。”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他没有说。洛汲的夫人,死得也太巧了。
过往十几年里郑士谋教导的学生并不止洛汲一个,但洛汲一定是郑士谋最为器重的一个。他被郑士谋放到地方历练多年,回来就是户部侍郎,然而这份器重同样给了洛汲莫大的压力,郑士谋能成就他,同样挥挥手也能毁了他,他太害怕郑士谋了,害怕到郑士谋表露出一点招婿的态度,就能对自己的妻女痛下杀手。
商闻柳知道洛汲续弦背后的隐情,郑黎儿就是郑士谋的另一双眼睛,洛汲把她看做是一把枷锁,也是一块待宰的ro,两者的不同之处在于郑士谋是否还活在世上,是否还能对洛汲构成威胁。
洛汲窝囊且懦弱,他迁怒于郑黎儿,想让郑黎儿死,却恐惧于尚在人间的郑士谋。他得知郑士谋死去的消息,立刻就将郑黎儿推入万劫不复——这怎会是一个失心疯的疯子做得出来的。
“商郎中比我想的要灵光,”元景明俯身一揖,“往后,咱们就是两条道了。下官言尽于此,大人多多保重。”
“cun和兄,”商闻柳在他转身时叫了一声,“少些戾气,你这样,是要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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