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完,全然不提他对江抚的杀心。
秦邕从容不迫:“老臣在宫门前遇到此人,闻及他在宫门前喊叫,特将他带过来。”
“阁老何时如此孟浪,宫门前撒野,便能让一朝阁臣亲自带进宫,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商闻柳伏地未动,全听秦邕如何作答。
“圣上听臣一言,”秦邕缓缓起身,“那江抚在漕运上动心思,是天谴之人,应劫在此,不可不说是苍天有眼。此人行事莽撞,罚是应当,只是不该罚他闭ko不言。他在刑部干事,一定知晓何为对何为错,可又是为什么知法犯法?凡是皆有因果,此事已了,姑且不论,臣今日带他来,也是为了陛下心忧之事。”
说到这里,商闻柳便明白,他们方才在谈论的正是朔边营的军事,并且皇帝在他到了宫门前时就知道他有事要奏,秦邕这番举动,不过是给皇帝一个好下一些的台阶罢了。
“圣上广开言路,不妨也给这个目中无人的匹夫一个一展ko舌的机会。”
听到这话,商闻柳几乎将脸贴在地砖上,等候皇帝开ko。
“那朕就听他说说,今日是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进宫见朕,天就要塌了?”
商闻柳微微起身,双臂撑地,垂着头:“回圣上,臣要说的,是朔边军粮之事。”
皇帝走近几步,略略挑眉,有些意外。
“军粮、军粮紧缺,边防军心譬如散沙,”商闻柳心跳几乎冲破胸ko,“朔西部常年骚扰我朝边境,他们三十年前曾经南下,如今贼心不死——”
“朕的边防固若金汤。”皇帝冷冷道。
“但人心不固。”
皇帝走到近前:“你好大的胆子。”
“臣死罪,恶狼在侧,臣不得不想到最坏的结果,”商闻柳再一次五体投地,“郑士谋死前,就已经把朔西人引到京城了!”
殿内一下就静了。
秦邕突然道:“小子无状,御前大放厥词,可知后果如何!”
李庚没有说话,回到他的御座上。
“边关异动,斥候和守备比你一个小小郎中清楚,你哪里来的证据,说朔西部要进犯朕的疆土?”
商闻柳自知此时不能有丝毫隐瞒,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秦邕额上冒汗,他怎么也想不到商闻柳是来说这个,此时再看皇帝,脸上更是乌云密布。
“若是虚惊一场——”
“若是虚惊一场,臣便自裁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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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风云未收,朔边依旧如常。
极北的边境秋季来得早,入了伏依旧不怎么炎热,刚进六月,便有凉风轻拂。五月底第一批增调的军粮已经押送在途,守备的士兵饿怕了,不管一线还是后备,统统提高了警惕,生怕快到嘴边的粮食再次不翼而飞。
然而押粮的队伍还没到,监军先到营里转了一圈,扔下一串血淋淋的耳朵,接着把始作俑者揪出来,一人三十军棍。
边境没有朔西游兵进犯,假借平民领功者,再见当杀。监军大声宣读军令,被打的士兵连声惨呼,无人敢言。
他们知道,去年那桩案子把当官的闹怕了,今年没有人敢上报人头,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会往这枪ko上撞。
“歪门邪道来骗军功,当上面是傻的、愣的?”监军还不解气,自己捡了鞭子上抽来抽。
鞭子带带刺,抽得人血ro横飞,监军面目狰狞:“再有此等败类,下次割的就是你的耳朵,斩的就是你的头!”
被打的士兵齿缝溢血,依然不松ko。
逐渐聚拢的士兵中响起隐隐的议论声。
监军瞧了眼这些不识相的士兵,淬ko唾沫扔了鞭子,大摇大摆坐上坐撵,拍拍屁股走了。
第173章 浓烟
去时河斜月落,殿内阒寂无声。皇帝没有打算入眠,挥退了内侍,独自登上高楼,无言等了一阵,天边依旧黑沉沉一片。
脚下檐角挑起的灯彻夜不熄,李庚瞥过去,知道下面都是护卫他安全的士兵,但那不足以让年轻的君王感到一点暖意,相反的,他感到如坠冰窟的寒冷。
孤月也被云团遮蔽了,这夜里只有橘黄的灯芒。
年轻的君王在这孤独的夜里想起离开他的很多面孔,走马灯一样。这其中有的人该死,有的人只是无辜受牵,可是他没有后悔过。
所有碰到了皇权的人,最后都不可能善终。
傅鸿清看透了这一点,所以递交了辞呈。李庚善于猜心,但看到那份辞呈的时候,他竟茫然了,惶惶地想,这究竟是畏惧,还是死心?
“陛下自以为与郑党周旋,实则是养虎为患,除一个郑党,何须杀掉那么多人?”傅鸿清恐怕真的是疯了,全没有一点忌惮,每一个字都往李庚的愤怒上撞。
李庚气急,拔下天子剑,直指傅鸿清。
桌案上书牍急急翻倒,剑出鞘就是龙吟之声,那剑锋几乎逼近傅鸿清双眼。年轻的皇帝青筋暴起,怒声斥责:“ko出狂言!身为大理寺卿,如此短视!”
“陛下是这天下一等一的孤君,怎奈臣非孤臣。”傅鸿清重重叩首:“臣无能至此,不敢与陛下共飨盛世,臣只配得上布衣蔬食,过此残生。”
李庚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有些恍惚地看着曲折宫墙,天子本该心硬,可是他在这一刻只是个脆弱的伤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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