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没在京城久留，第二日便收了东西往寂声山赶。
宿云微又想起当初跟着李大他们匆匆忙忙赶来京城时，童为的鞋被磨破了，脚上伤口许久才好起来。
乔绿似乎也担心凡人的体力跟不上，她思索良久，那时已经离开京城许久了，黑夜中树林里安静无人，便停下休整了片刻。
乔绿道:“我教你修仙吧。”
她指着童为的心口:“你的仙根那么好，不修仙实在浪费。”
童为点头。
乔绿又道:“你不要点头，你跟我说，你想不想修仙？”
童为揪着衣摆犹豫半晌，想起当初乔绿离开时的失落的感觉，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小声道:“想。”
“我想修仙。”
乔绿终于笑起来:“好，那你跟着我做。”
她教了童为吐纳之法，童为学道修仙别有一番天赋，瞬时林间风声四起，卷着落叶盘旋起来。
乔绿也吓了一跳，惊讶道:“童为？”
他入门怎如此快？
童为的身体没有度，贪婪地汲取着周边的灵力，丝丝缕缕灌入体内。
吸入的灵力没能及时转化，会堆在体内，恐会诱发爆体。
乔绿慌乱道:“你试着调息，不要再吸收灵力了。”
童为满脸痛苦:“我控制不了身体。”
灌入的灵力愈发多起来，惊扰到内里的亡魂。
宿云微被灵力冲击到魂体，头疼欲裂，干脆占了童为的躯壳，调动内息运转起来，将灵力吸收殆尽。
睁眼一瞬，他望见乔绿怔怔看着他，喃喃问:“你是谁？”
宿云微沉默半晌：“你知道我不是童为？”
此处是幻境，是童为的记忆，乔绿又怎么会感知到他占了童为的身体？
那先前的琴师和狄舟，他们是不是也能知道童为体内还有一个亡魂？
乔绿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但你确实不是童为，你身上的气息和魂魄与他不尽相同，轻易便能辨认出来。”
“童为去了哪里，你是怎么占到他的身体的？”
宿云微在思索说否可以将幻境之事说给她。
他对寻忆珠没什么了解，玉笙寒又不在身边，说话做事都受到无形的限制。
乔绿道:“若是不能说便罢了，瞧你刚才还为童为吸收灵力，想必不会害他。”
“帮他是因为那些灵力已危害到我，无法再冷眼旁观下去，你不必谢我。”
乔绿愣了愣。
她倒是第一次见到将自私心理直戳了当说出来的人，半分奉承虚伪都不曾有。
面前这人虽用着童为的躯壳，但周身气质却完全不同，温温和和，又含着一丝无法忽视的贵气与神性。
宿云微并未多言，处理好童为的经脉灵力后便又潜回体内，将童为放了出来。
乔绿望着诸事不知的童为，欲言又止了许久，到底什么话都没说。
*
两个人赶了几日的路才回到寂声山。
寂声山高大绵延，小镇与外界行路艰难，更遑论山中村落。
宿云微从童为那里拿过掌控权，对乔绿道:“先等一等，我想去山谷里瞧一瞧。”
玉笙寒说此处是葬神之地，他想去看看神陨在何处，那些神力可否为自己所使用。
乔绿思索片刻便应下来，道:“仙道门也在追着童为，回村也不算安全，那便随你去山谷吧。”
宿云微颔首道:“多谢。”
两个人绕了山路，前夜下过雨，山上泥泞不堪，一个不慎便会打滑摔倒。
宿云微问:“你如今已几近升仙，可能感知到这山中何处有未知的灵力？”
乔绿合眼散出神识，半晌道:“可以。”
她有些惊异:“这山中灵力充沛，莫非我和童为的仙根都是受此影响？”
宿云微蹙着眉，散出一缕灵力。
他感知不到那份神力。
童为的身体和乔绿同出本源，他如今便在童为体内，为何自己会感知不到？
乔绿问:“怎么？”
“无事。”
宿云微漠然收回手，回首望着乔绿时，面上笑意温和，谦逊有礼，口中话语却有些骇人听闻:“你若能探查到我，或许也该知道，这里并非现实，而是记忆构成的幻境。”
乔绿点了点头，问:“这幻境是谁的，童为么？”
“是他。”
乔绿沉默了片刻。
既知晓此处是幻境，也便就明白，此刻已是多年以前，或许连她自己都已经死了。
两个人沉默地往山谷里走。
晚夏的山间气温要低于外界，灌丛花叶上沾了水珠，轻轻一碰便会将衣摆鞋子弄湿。
宿云微难得有些嫌弃，他拨了拨衣摆，将布料提在手里，忽然想起了一段早已被遗忘的往事。
那段记忆破碎而又模糊，隐约是某个黑沉的深夜，他满身伤痕，浅色衣衫褴褛不堪，沾满了血迹。
离开林间要淌过一片沼泽，他觉得衣衫脏乱，本就心生嫌弃，更遑论淌过沼泽。
可手中不记得提了什么宝贵的重物，身形踉跄时也不曾松过手。
而那天夜里，他恍惚记得有人坠在他身后，掺着他的半边身子，帮他提着自己早已被血污弄脏的衣摆，一步步走出了那座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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