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江知也心里咯噔一下,被这一句话吓得魂飞天外,一时岔气,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抖得像片簌簌落叶,险些咳得背过气去。
过了会儿,气若游丝地继续嘴硬道:“怎么,连你家陈三公子都不认得了?”
陈命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须臾,起身去找了个大夫过来,又照料了他几天。
江知也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他倒也随遇而安,病好了以后在杂役院勤勤恳恳地干活,该吃吃该睡睡,除了人消瘦了几分,精神居然还不错。
多亏了陈命。
那天过后,不知怎地,陈命隔三岔五就会来杂役院,而且从不空手来,有时是两个馒头,有时是一块夹了肉的馍馍。
两人悄悄蹲在水缸或者柴垛后面,一个吃,一个看。
某天江知也吃了他三个肉包,吃完还很不舍得地嘬了嘬手指上的油腥味,过了会儿,实在忍不住了,道:“喂。”
陈命正盯着地上的蚂蚁发呆,闻声下意识应道:“什么?”
“本少爷以前对你那么差,你不记恨吗?”
“我不喜欢记这种没用的东西。”
江知也噎了一下,讪讪道:“那你人还挺好的。”
“你又不是陈野。”
“……”江知也眼皮狠狠一跳,不明白这人为何如此笃定,心里兵荒马乱的,嘴里反驳道,“胡说,你扯一扯本少爷的脸皮,看看是不是真的?”
陈命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道:“不用扯,是真的。前些日你烧得都能煎鸡蛋了,什么易容手段不掉皮?”
“那你——”
“皮还是这张皮,里面的人可就未必了。”陈命用最平静的口吻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说完还冲他一笑,“不是吗?放心,唯独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家主的。”
江知也:“……”
江知也被吓到了,好几天没跟他讲话。
陈命依然待他很不一般,每天雷打不动带吃的过来,偶尔还会取出一盒药膏,替他涂在被磨破的手脚腕上。
久而久之,居然也生出了一点患难与共的感情来。
-
这日,江知也还没来得及吃上陈命带来的食物,就被几个侍卫拖到了前堂。
这是他被抓回梦溪以来,第一次见到陈留行。
陈留行一身紫金锦衣,手里端着根碧玉烟杆,下垂的眼尾显得有些恹恹,姿态放松地坐在主位上,睨着他。
江知也硬是被压着跪了下去,头撞在地上,磕出一片血痕。
陈留行细细地喷了口烟,须臾,示意守卫把人松开,轻轻一笑,不紧不慢道:“你和段泽私奔,实在是伤透了为兄的心。这几日略施惩戒,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江知也爬起来,擦掉额头上沁出来的血珠,伴着手腕上铁链的当啷声响,也跟着笑起来:“不敢。”
他披头散发,衣衫破烂,人也消瘦,但那笑容却像长在石缝里的野草,任凭风吹雨打,留不下半点痕迹,愈发透出一股野蛮的生机。
陈留行不喜欢他的笑容。
他站起来,缓步走到江知也面前,用烟杆抬起他的下巴,嗓音微冷:“你不仅在我眼皮子底下送走了那个姓宋的大夫,还和段泽逃回北派,在风泽堂站稳了脚跟。传闻说,段泽对你非但不恨,还十分宠爱。我倒不知,我那不成器的三弟竟有这样的本事。”
“大哥过奖。”
“啪——”!
陈留行甩了他一巴掌,下手极重,打得他摔在地上,口鼻直流鲜血。
“我打听到那个姓宋的大夫后来回了百药谷,百药谷到底看上了风泽堂什么?为了一个玉面郎,还真是尽心尽力。”他随手将烟杆递给一旁的陈命,撩起衣摆,在江知也身边蹲下,扯着他的头发用力提起来,“那你呢?你和百药谷又是什么关系?”
江知也被扇得眼冒金星,耳畔嗡嗡直响,喉咙一股甜腥味。
他咳出一口血沫,半听半猜出了陈留行在问什么,没搭理他,只是继续笑。
“笑起来倒有几分像那个愚蠢至极的百药谷行走,难怪段泽会对你另眼相待。”陈留行饶有兴趣道,“我以前怎么没发觉?”
江知也啐了他一口。
又是一耳光。
“放肆!”
陈命提醒道:“家主,他昏过去了。”
“拿水泼醒就是。”
“哗啦——”
一桶冰凉的井水兜头浇下,江知也抽搐了一下,咳嗽两声,缓缓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情形。
前堂的侍卫都被遣散了,只有陈留行和陈命两人。
陈留行坐回太师椅上,慢慢地吸了口烟,道:“去,带他过来。”
“是。”陈命绕过堂内屏风,往后院去了。
江知也不知道陈留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艰难地爬起来,顺着陈命离开的方向,朝屏风后面望去。
很快,陈命去而复返,身后还跟了个人。
那人一身黑色布衣,里子和衣摆夹着点缥绿,样式与自己从前爱穿的十分相似,腰间佩着一支针灸筒,肩上还挂着个行医箱。
“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陈留行在桌角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烟杆,“养了整整四年,总算是派上用场了。抬起头来,让阿野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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