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袖一抛, 将水银长剑投入天空。
天地再现云涛风澜,绵密厚重的云层铺满苍穹, 遮蔽红日,只在夕阳西落处透出淡淡殷红。
一道古钟响起, 风涛卷过长天,云浪排空万里,巨大的道君从浩瀚云海间坐起。白云化为玉冕道服,霞光绣成玄妙纹路。
由于云雾流转不定,他的脸显得朦胧模糊,唯一双眼睛空濛幽缈,仿佛以青空做眼,无悲无喜地俯瞰地上渺渺众生。
众人不认得这位道君,以为是道家诸贤中的某一位。
阿蟾看着这尊擎住天宇的巨大法相,扬袖负于身后,在长袖的遮掩下五指颤颤收拢。
“江……轻雪啊!”
可惜那只是一道没有神智的法相,不能与他昔日的师尊,今日的仇雠上演一出久别重逢的戏码。
云中道君在地面上的渺小黑点中找到裴戎,抬起手臂,雪色云涛宛如瀑布一般自他臂间奔腾流泻。
天光、云光、霞光在手中凝聚,剑光如同贯穿天地的飞虹。
一剑斩出,风云震怒。
剑光当头,裴戎动也没动。
“灭道”的气息在他身上翻滚,令附近的云雾不停溃散,然而他已累到脱力,懒得再动一根指头。
手中传来绵密脆响,一道裂痕从刀尖而起,曲折蜿蜒至铁锷,最后铿然一声,彻底碎裂。铁灰色的碎块,烁着点点寒光,纷纷扬随风而去。
长眉低压着墨眸,手指留念地摩挲过断口,翻转刀身,将半截残刀插在地上。
顺势双膝落地,大口大口地喘息,将额头抵在覆着刀柄的手背上。
脑颅内嗡嗡作响,身体疼得麻木,令他分辨不清何处有伤,何处没伤。
口中呼出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眼睑带着黏汗的睫羽落下,身体忍熬不住地向后倒去。
什么擎天道君,什么贯日飞虹,都再不理会。只想好好睡上一觉,睡他个三天三夜,谁也不要叫醒他……
后背撞上温厚的胸膛,阿蟾身上的香气随袖拢来,绵密缱绻地覆在裴戎脸上。他沉重地呼吸着,在闻多了鲜血、铁锈与黄沙味道后,这股味道着实令人心安。
阿蟾收拢双臂,拥紧怀中之人,长袖、裘绒、墨发垂下,宛如重重叠叠的帐幔。裴戎陷在里面,只露出一小片左颊,仿佛被苍鹰拥于翼间的雏鸟。
阿蟾手臂穿过腋下,将人环胸搂住,用整个胸膛承住对方。
裴戎头软绵绵地歪在他颈间,发辫松散,毛绒绒地蹭在脖颈处,那一丝痒意在人心尖轻搔。
阿蟾手指握住下颌抬起,迫使裴戎头颅后仰,目光颠倒地看着自己。
裴戎虚着眼睛,半睁不睁,头颅一拱,鼻尖轻碰阿蟾下颌,想告诉对方自己很累。还来不及说话,视野便黑了下来,对方那头积云墨发彻底覆住他的面孔,丰润的唇瓣亦封在他的唇上。
裴戎胸口剧烈起伏,赤/裸的胸膛水渍未干,汗珠滚动的湿痕描绘出胸口饱满的轮廓。他被吻得呼吸艰难,但仍张开嘴,让人在他口中勾缠。后背挤压着胸口,满身尘土血汗,脏污了阿蟾的衣衫。
大风呼啸,大地震荡,纵使双目被墨发遮掩,依然能感受到周围灼眼的白光。
应是那道剑光落了下来?然而自己却在这里同阿蟾亲嘴,是否太不尊重了一点儿?
裴戎昏沉沉地想着,困在阿蟾胸膛与臂弯间的手臂挣了挣,想去看上一眼。但被人握住后脑,用力压在那光洁如玉的颈间。
裴戎听见有更加浩大的声音传来,仿若澎湃的潮汐或海啸,压住了风声与剑声。接着一道低吼传来,巨大、沉重、悠远,听不出是何物,但震得他神魂颤抖,手指不由抓住阿蟾的衣襟,缩了缩。
阿蟾发现了异状,温热的手指覆在他的耳上。
独孤、拓跋飞沙与依兰昭率领苦海杀手赶到战场,站在云海半里之外,踟蹰着不敢接近。
他们看到了——苦海漩涡。
青空黯淡,穹庐低垂,仿佛是传说中天穹塌陷的奇观,风云被漩涡扯动,沉重地压住云中道君。那尊庞大法相想用后背撑起漩涡,却被压得寸寸弯折,直至跪伏在地。
无力地看着苦海漩涡,将自己、将众人、将整个云海战场吞吃殆尽。
拓跋飞沙目睹云中道君被压毁的整个过程,听见漩涡中响起令人汗毛竖起的咀嚼声,有点儿胆寒地搓了搓手臂,支起手肘拐上独孤。
“喂,哑巴。”
“你觉得大人在这个漩涡里养着什么,上古奇兽么?”
独孤睥了拓跋飞沙一眼,手指抵住胳膊肘推开,轻掸过肩头被人碰过的地方,冷蔑得一塌糊涂。
然后抛下怒目的戮主,大步向漩涡散开的方向走去。
尘埃落定,犹如被飓风肆虐而过,方圆十里的地皮被刮得秃黄。
独孤一路走来,看见地上纵横交错的刀痕剑印,再走进点儿,能看见一个巨大的深坑,仿若有擎天的巨人一掌抓去了。
各路人马乌泱泱地躺了一地,有商崔嵬带来的罗浮殿弟子,也有大雁城的人。
独孤原以为尽是遗留在战场上的尸体,但走到近处,听见轻微呻/吟,看到肢体抽搐,才发现他们只是被震晕过去。
这令独孤甚为惊讶,他没想过苦海漩涡之下,竟然还有活口。
风云散尽,独孤一眼望见红衣墨裘的男人,怀抱裴戎,长身玉立荒土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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