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上位后,背弃了承诺,还是将刘姓侯国给废除了,但三个县被刘姓统治百年,并不会因为空降来一个县宰就跟着朝廷走,依然被三家把持。
冯勤道:“三县虽然上计归魏成管,但吏治、县卒,无不自行其是。更可惧的是,他们与赵地二十多个兄弟县同气连枝,皆以邯郸的赵王后裔为大宗,听其号令。”
这是什么,这就是加强版的临渠乡诸第啊,二十几家豪强合力,兵力都能凑出几万来,多么可怕。
正因为赵王后裔们太过庞大强势,没有哪位郡尹敢触碰,甚至连李焉造反事件都没将他们牵连进来:牵一发而动全身,赵王子刘林振臂一呼,便能引发真正的叛乱,跨郡连县,整个河北都将易帜,没人担得起这责任。
冯勤道:“我听说,三县与武安李氏联姻,而李能亦同故赵王子刘林交好……”
“伟伯是担心,我贸然进入三县,会引来宵小劫杀?”
确实不能不防,第五伦已经和武安李氏隐隐对抗,他能练兵做谋划,对方也能拉盟友啊,而且还拉了个第五伦短时间内根本没法解决的庞然大物。
“刘氏复兴,李氏为辅?”
看来鼓捣出了这个谶纬的李焉只是为王前驱,这预言只怕还能翻来覆去用好几次呢。
第五伦只能暗暗上报朝廷,将这谶纬编排一下送上去,看能不能得了诏令,联手其他郡,遏制赵王的后裔们。
同时也打量着平日里鲜开尊口的冯勤:“伟伯平素只做好自己的上计掾之事,今日怎会与我说这些?”
冯勤却只道:“因为下吏觉得,大尹之所作所为,确实能救魏地。”
其实,冯勤数月前还曾拒绝第五伦征辟,对第五伦道德绑架,费尽心思逼自己入仕还有些不满,可经过数月相处和这趟行县见闻,冯勤现在却在心里觉得……
“第五公,应该是真贤!”
冯家乃是万石之室,光二千石就出了八个,冯勤经常听叔伯谈论,知道这世上的郡尹,大概分几种。
被问题解决的郡尹,实在是太多了,那些被豪强、流民压垮,或死或撤职的都是。
非但无法解决问题,还制造更多问题的郡尹,比如第五伦的前任李焉。
最后一种格外稀有:能解决问题的郡尹。
当然,冯勤毕竟是豪强子弟,哪怕佩戴着官印,屁股依然坐在地头蛇们一边,并不认为自身是问题所在,倒是觉得,魏成郡现在面临的麻烦只有一个:不断冲击郡界的流民贼!
除了少数像武安李氏那种心怀“大志”唯恐天下不乱的豪强外,其余豪右都希望能保持安宁,无恒产者一拥而入,受损的只会是他们这些有恒产者。
所以魏成郡需要一位领导者,能凝聚全郡豪强力量,抵御流民侵扰,当然,最重要的是,保卫冯家的利益。
在冯勤看来,第五伦确实展现出这样的潜质。
“化名入邺乱李焉之心,展现其胆识。”
“在邺城理政辟除干吏,笼络西门氏,显露其文韬。”
“如今行县途中竟能挟柴戎而号令郡兵,驱赶流民贼,是为武略。”
在写给自己好友、梁期县令的信中,冯勤便是这么夸自家郡君的。当然,在平日里这高个小帅哥依然一副冷冰冰的面孔,第五伦有事问他就回答,无事就专注于协助处理郡务。
不像那侏儒黄长,整日嬉皮笑脸往第五伦面前凑。
总之,冯勤渴望魏地稳定,不希望第五伦夭折在与豪强的斗争中,故而好言提醒。
得了冯勤提议后,第五伦从善如流,不过邯会等县,直接向西行进,是夜第五伦在置所中看了许久地图。
“魏成郡看似是土地广袤、人口众多的大郡,光县就有十八个,实则是散装。”
“东部六个县,元城也好,魏县也罢,鞭长莫及,只能让属令史熊与兵曹掾柴戎相互制衡,同时利用郡兵抵御流民贼。”
“西、北的六个县,以李能与三赵为主,形同割据,相互结盟合纵,且外联邯郸赵王子刘林,牵一发而动全身。”
“唯独中部、南部几个县,还听我指挥。”
这其中,也就邺城、内黄、黎阳算被第五伦牢牢控制住了,加上冯家的繁阳县如今显露出偏向,这是好事。
第五伦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距离邺城较近的斥丘、梁期两个县,便是我接下来的目的地,必须拿下来,起码不能投到敌人那边去。”
他苦笑道:“只有这样,我才算‘魏地三分有其一’啊!”
……
在第五伦自己做了分析后,情况更加明确:“内部的四分五裂,与需要统一合力在乱世存活下来之间的矛盾。”
“这就是魏成郡的主要矛盾。”
至于土地问题等,都得暂时靠边站,第五伦现在尚无掀桌子重新制定规则的实力,只能先靠合纵连横,让自己的朋友多多的,先打赢与李能的硬仗再说。
地皇三年一月底时,就在第五伦抵达斥丘,准备用老套路,祭祀当地的“唐雎”庙收买人心之际,耿纯却派黄长,匆匆跑来给第五伦送了一封急报。
“本欲去白马津给景尚将军送第二批粮食,不曾想却听闻军中有败绩传来,说景将军东击泰山贼,官军大败!”
这消息让第五伦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他觉得景尚的王师毫无纪律,素质低下,与泰山盗交战只怕讨不到好,却万万没想到居然败得这么快,就算是几万头猪,也能与那樊崇周旋一段时日吧。还是说,泰山贼的实力,比第五伦交过手的平原贼高出很多?
“怎么败的?”
黄长道:“说不清楚,有说是景尚将军轻敌中了埋伏,有说是兖州牧、青州牧两路偏师胆怯逡巡不进,导致景尚孤军深入。贼人皆画赤眉,犹如天兵之怒,然后就好似得了神力之助,竟覆军杀将,泰山脚下都被官军的血染红,还有传言说,景尚将军,殉国了!”
第五伦大惊,急问道:“那我魏成郡的粮食呢?既然王师败溃,粮食没送过河罢?”
黄长笑道:“郡君放心,借口凌汛,都装在黎阳仓里,一粒都没交到王师的偏将军手中!听闻败讯后,他们心思也不在上面了。”
“善,大善,粮食没事就好。”第五伦哈哈笑道,不自觉间,说了他老上司吞胡将军韩威当年一样的话。
不过随着景尚军败被杀,这关东的形势必将一变,太师羲仲身为中央大员,竟然被小毛贼宰了,王莽必将大加兵力进剿。
西有王师,东有赤眉,魏成郡要面对的贼患,只怕会越来越严重,内忧又无法解决,真是好难啊。
按理说,第五伦应该忧心忡忡才对,但他的思绪却走了神,飘到了一个老朋友那里。
“既然太师羲仲景尚死了。”
“我的好友景丹景孙卿,在燕北朔调(上谷郡)做官,他的儿子也叫景尚,一直为重名苦恼,现在倒是安心了!”
“也不知道我先前写去让他给我推荐点燕地贤才的信,孙卿收到没?”
……
第164章 按下葫芦浮起瓢
景丹的来信,第五伦是回到邺城时才收到的。
他迫不及待拆开读了起来,景孙卿是第五伦在关中时要好的朋友,但二人的仕途在那次辞去郎官后分了茬,景丹被调到幽州朔调(上谷郡)任职。
如今第五伦也来了幽冀,便指望着再续前缘,信里各种吐诉说自己缺乏人手,希望景丹推荐点燕地贤才,实际上就希望景丹心一软,南下来帮他,暗示很明显:“我想要的贤才,就是孙卿啊!”
但虽说二人都在广义的“河北”,然而第五伦在河北最南端,景丹在极北边塞,相隔一千多里。信是第五伦上任后的秋天立刻送去的,再折返回来时已是春日,可见旅途往来之难,比往返常安一趟还麻烦。
耿纯亦是景丹朋友,站在第五伦身旁瞥着,却听第五伦感慨道:“原来孙卿又升了官,如今已经作为长史,在郡府(河北怀来)做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耿纯只点着第五伦笑道:“伯鱼啊伯鱼,长史,也是你自己能做主拿出最大的官了罢?”
却是被这厮说中了,第五伦还真想将景丹挖过来,郡务繁忙,他身边就一个耿五官能独当一面,确实急需景丹这样知根知底的人帮忙。
再者,上谷苦寒荒僻,哪有地处中原的魏成富庶?以他和景丹的关系,只要锄头挖得好,应该能撬来。
但第五伦的打算显然落空了,景丹还是婉拒了他,信中说,因为深受朔调连率耿况厚恩,事之如君,不敢轻易背弃,且忙完春耕事宜,让他试着学第五伦辞官试试。
“伯鱼下手晚了一步。”耿纯又在哪幸灾乐祸:“景孙卿,已经是别人囊中之物,是我耿氏的好属吏了。”
你得意什么劲?第五伦瞪他:“孙卿为茂陵耿氏效力,与你宋子耿氏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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