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少年打量着马援,目光是天之骄子的傲然,以及后浪不惧前浪的跃跃欲试,行礼时站得笔直:“茂陵耿弇,见过马校尉!”
……
耿弇便是朔调连率的儿子,也是耿纯的族侄,得了族叔的信后,便南下邺地一观究竟。
第五伦也大张旗鼓招待他,本以为耿弇愿意来邺城,是答应做“郡参军”一职了,岂料他却在宴席上借口年纪小,辞让了第五伦的好意。
年纪小?上一次说自己年纪小不能做官的,现在已经是魏成大尹。
第五伦确实比较欣赏耿弇,还以为是自己给的官职太低这高干子弟看不上眼,还欲加码,还是耿纯给第五伦补了一刀:“吾侄儿伯昭看不上的并非是官职。”
“那是什么?”第五伦下意识地问,是自己招待不周?
耿纯可高兴了,拍着第五伦道:“是你啊!”
这就有些尴尬了,第五伦自问,从容貌到才干,确实是平平无奇,全靠邀名养望和超出时代的眼光运营微操才有今天局面……他不是那种一照面就让别人心悦诚服的类型。
不不不,才不是,明明是耿弇这小儿曹有眼不识英主!
总之,耿弇就是拗不过从叔之邀,来邺城玩几天看看魏地风物。顺便,他家在茂陵,从小就经常听闻马援擅骑多武的名声,只可惜年少时便随父亲远赴幽州,未能和前辈耍耍,此番机会难得,便留下来等马援。
也就是说,他来这趟,就不是奔着第五伦来的。
说好的虎躯一震贤才纳头便拜,豪门大户送钱送粮送妹子呢?嗯马援确实是送了……
第五伦颇有些气闷,多说无益,遂打算让丈人行帮自己教训这小儿曹一番,再设法留住他。
而反思之际,第五伦也发现,自从来了河北,他的招揽贤才计划,就没有顺利过的时候。
岑彭被严尤重用,没办法,任光倒是推荐了南阳逃犯吴汉,说身在河北幽冀之地,第五伦大可去找找。但你知道幽冀多大么?几十个郡,绕一圈得一年,第五伦拿头去找啊。
而景丹也因为朔调连率耿况的厚遇,婉拒了第五伦的邀约,好在他在推荐幽州之才时,居然也提到了吴汉:“南阳吴子颜奇士也,亡命至渔阳,往来燕、蓟之间,伯鱼可遣人辟除。”
一次提及是巧合,两次就是真的奇士了,第五伦遂更加在意,他派去幽州的门下吏先到广阳蓟县,蓟县人说吴汉到渔阳了。
再跑到渔阳,渔阳人说吴汉到右北平了。
于是又追到右北平,结果那儿的人说,吴汉上个月就走了,去哪了?嘿,俺们右北平这么大,不知道,指不定去塞外乌桓了呢。
这就是一个在外乡行走的任侠游士,神龙见首不见尾,门下吏们跑断了腿,资用耗尽,只能回来报讯。
第五伦听他们描述在幽州听闻的吴汉事迹,更感兴趣了,但没办法,缘分没到,只能等下次。
而还有一位知道其家在何处的“大贤才”,第五伦派去“请”的人更惨。
却是那刘秀刘文叔,第五伦从其婉拒“主记室掾”的信中,得知他真名后大为惊讶,只觉得:“这莫非就是‘位面之子’?”
遂让第五福和几个门下吏带着打手再跑一趟,他们去时大言不惭说什么“宗主放心,绑也要绑来”,结果呢?
呵呵,第五伦直到现在,也忘不了第五福等人灰头土脸回来时的可怜样。
“抵达宛城,和上次一样找到军营,却听说刘秀已经不在严公麾下任职,犯罪避吏离开,吾等便追到蔡阳。结果刚进县里,只跟路边农夫打听了一下舂陵刘氏在哪,都还没提及刘秀之名,夜里回县中置所留宿商议时……”
“就被刘伯升派人绑了!”
……
第167章 土崩瓦解
“吾等就这样被刘伯升所擒拿,被分开审讯,无奈只好道明身份,但只说是奉宗主之命去辟除刘秀的。”
“后来刘伯升又来亲自释放告罪,说是其弟犯法避吏而走,听到有外来口音入县中,便多了几分警惕,不料竟是抓了自己人。”
这便是第五福叙述的遭遇,听完之后第五伦冷笑,什么自己人?刘伯升不愧是郡中驰名的豪侠,这是真正的黑道大哥做派啊。
根据描述,整个白水乡……不对,是整个蔡阳,都被经营得如铁桶一般,其宾客门从遍布各驿,只要有外来人,根本瞒不过刘伯升的耳目,县中子弟轻侠,也都听其号令。
这一幕真是眼熟啊,现在临渠乡也一样,从啬夫、三老、亭长到任何一个驿站,都是第五伦安插的人,经营得水泼不进。
反思这趟过于急切的行动,这就好比有人派十几个人去临渠乡,想要绑架第五霸一样,强龙还不压地头蛇,隔着一千多里,去别人地盘上当然只有吃瘪一个结果。
为乱世做好准备的,又何止是第五氏一家呢?只是身处京师圈,加上县中还有邛成侯等大姓,第五氏势力扩张也有上限。
但舂陵刘不一样,他们本就是蔡阳当地百多年来最大的豪右,如今又出了刘伯升、刘文叔这对兄弟。一个进取一个守成,听说还开始响应前队郡大尹的号召,练武装民团“以备绿林”。
最后,刘伯升将第五福和门下吏统统礼送出县,还赠送了厚礼,表示只要弟弟回来第一时间,会告诉第五公知晓。
这次手下人吃了亏,都有些不太服气,第五福仗势欺人习惯了,咬着牙请求第五伦,让人去向严尤告状,就说舂陵刘氏谋反!灭了他全家几千口人!
小孩子之间打闹输了,哭着请大人帮忙找场子?且不说第五伦和刘家并未撕破脸,与刘秀还算“故友”。就论严尤的正道做派,没证据他是不会信的,加上大军已经开拔南郡、江夏,正在围剿绿林,无暇他顾,就算严尤想管,都不一定奈何得了背后的刘家,直接逼反一串前队豪强,最后吃亏的指不定还是严尤。
“先放平心态,做好自己的事吧。”话虽如此,但第五伦的眼睛,是绝不会再从舂陵刘氏身上挪开了,这真是极有力的竞争者啊。
一连串的坏消息中,也有一个好的,这次和马援他们一起来冀州的,还有第五伦先前遣去西海郡设法营救第八矫的郑统。
前几个月,当郑统等数十人费劲千辛万苦,走到金城郡时,才得知西海又发生了羌乱,全郡皆没于卑禾羌,连郡大尹都死了,现在没有几千人,怕是到不了西海城。
羌人作乱可比普通盗匪流寇狠多了,他们遂只能折返。好在没了音讯许久的第八矫,终于托人带了信回临渠乡。
原来第八矫在羌乱之际,和郡中豪杰往北遁走,从祁连山口过乌鞘岭,去到了张掖(武威郡),受了点小伤染病难以远行,只能滞留当地,如今被大尹窦友辟除为吏,安顿了下来养病。
“人没事就好。”
河西尚安,而窦友乃是窦融的族弟,能攀上交情,第五伦顿时大为放心,让第八矫身体好了再归。
换了过去,皇帝王莽失了西海,凑不齐他的四海之内莫非王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现在的大新对外政策,已经从无比强硬,变成了一怂到底。
与匈奴的交战停了,派了王昭君的侄儿镇守边塞,只怕是想恢复和平。可胡人看透了新朝的色厉内敛,侵犯边塞越发频繁,王莽也放弃征服句町,但句町为了血仇不肯服软,几万人耗在南方不能抽身。
加上西海羌人复乱,这内忧外患,真是一个不少。新朝已然是一脸死相,第五伦觉得,天下土崩瓦解。
“只怕真就在两三年之内了!”
……
和久久未见的妻子一诉衷肠后,第五伦才前往邺城外的军营,看看马援与他的茂陵小老乡、白马少年耿弇如何了。
这种心高气傲的少年,还是得由前浪教训一番,才能稍稍低头啊,第五伦心里的剧本,是让马援收拾收拾耿弇挫挫其傲气。
抵达后,才发现被自己暗骂作“补刀曹掾”的耿纯已先到了一步,站在门外笑着。
第五伦过去问道:“如何,二人打起来了?”
耿纯一指营房:“正在里头饮酒。”
这是一见如故,把酒言欢了?剧本和第五伦设想的不太一样啊。
耿纯摇头:“这二人啊,明明是同郡乡党,都有任侠尚武之名,可脾性却不太对付,真好似仇人,却是将能比的都比完了,现下只能比酒量。”
这时候,营房里叫好声传了出来:“好!马公已饮五斗!”
“耿君,你倒是继续喝啊!”
“一盅,再来一盅就平了。”
“酒盏都递不进嘴里,耿郎君醉了!”
“他趴案几上了!”
“这一轮是马公胜了!”
“快,扶住扶住,别让马公也倒了。”
“都松手,我没醉!”
随着一声醉汉的标准话语,营房被重重推开,却是鼓着肚子,满脸红润的马援走了出来,他见到了第五伦,顿时露出了喜爱的笑:“伯鱼贤弟,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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