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以三千敢死之士从城西水上冲其中坚,足以破敌!
而且,复汉反新,不止是要争夺城池寸土,还在于歼灭敌军兵力。
“这大概是王莽能从关中拉出来的,最后一批新兵了。”
刘秀鼓舞众人:“赢此一战,汉家可定天下!吾等将是复汉室的中兴之将,与前汉的曹参、灌婴齐名!”
众人大惊,本以为刘秀只是想趁机咬下一块肉,岂料,他居然是想将对方一口气全吃了!
一时间,他们只觉得恍惚,面前的应该是刘伯升,绝非刘文叔。
李轶仍是摇头,认为刘秀说得太过于轻巧冒险:“文叔平素稳重,何以今日竟如此急躁?”
为何呢?刘秀转首看向滍水旁,天上是乌黑云团,地上则是王邑那黑压压的战阵和数不清的旌旗在随风而动。
因为,在刘秀前方的不是敌人的阵列,还有兄长的背影啊。
从出生起,刘秀就在仰望、追赶兄长,最初是想默默在后辅佐伯升,渴望来自他的认可,可渐渐地,刘秀发现,自己真正渴望的,是和兄长他并肩的机会!
但此言不足以告人,现在的情形是,马武支持刘秀,但李轶不同意继续冒险,还是想撤。
“援兵到了!”朱祐此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众人回头,只见邓晨等人的数千人,也出现在东方远处,正缓缓靠这边靠近。
刘秀知道,最后的时刻已久到了。
“这一战前,吾等籍籍无名。”刘秀决定不管李轶,只抬起头,看着马武、冯异、王霸、朱祐、傅俊、陈俊、臧宫等辈。
“但这一战后,诸君之名,必将天下皆知!”
他不止在说他们,他也在说自己!
连胜带来的胆气,胜过了面对强敌的恐惧。
“天下咸知!”
马武率先响应,三千之士举戈矛齐声高呼,李轶也被裹挟在其中,就算要反对,手下人也不一定会听从,疯了,都杀疯了!
两军阵列已近,胡骑营骏马如龙,列为两翼,虎贲营则甲胄层层,剑戟犀利,秩序井然,撞上敌军主力,这次必是真刀真枪的苦战。
天气更差了,黑沉沉的天空炸雷频频,如同猛兽的咆哮,风拂动了大司空王邑的黄钺旗帜,也让刘秀军胄上染红的血羽疯狂摇摆。
疾风知劲草,但此时此刻,他已不是劲草。
我就是疾风!
祖先的荣光,与兄长并肩的憧憬,对名扬天下的渴望,热血在沸腾,一如头顶的大汉炎旗在燃烧!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256章 天变
六月,土润溽暑,大雨时行,天气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昨天还是万里无云骄阳似火,可六月朔日早晨,以那诡异的团雾为开端,天气变得很怪,昆阳上方一直乌云密布。就在刘秀以三千敢死之士冲击王邑中坚的时候,狂风也卷了起来。
但这风居然是从西方吹来,一时间飞沙走石,直扑刘秀军脸上而去,让他们本想高呼的“大风”都为之一滞。
王邑军顿时占了大便宜,弓弩顺风而飞,比先前更远,只是准头差了许多,但亦将许多汉兵钉翻在地,连刘秀也挨了一箭,正中肩头。
“我无事。”刘秀挥刀将箭羽斩去,他甲衣在身,箭矢虽利,但力道已尽,只是扎进皮肉半寸而已。
刘秀目光紧紧盯着敌人,随着大司空旌旗摇动,在两翼等待已久的胡骑营出动了。
这些来自陇右各属国的胡骑,心高气傲,自以为天下无敌,在平坦地形上能发挥极大优势。胡骑营校尉甚至吹嘘说用他对付叛军,能以一当十,此刻便奉命驭马往两侧而去,欲包抄汉军,一口气将这群不知众寡之数的叛贼包围!
但就在双方即将交兵之际,忽然间闪电格外明亮,蓦听得头顶雷声大震,随之而来的是雨势狂奔,这可是夏日的暴雨,来得极其迅猛,如水倾盆般就往两军头上浇。
暴雨袭来,马匹不安,胡骑擅长的弓射相当于报废,就在胡骑营校尉犹豫是否要直接冒雨冲阵时,一支汉兵跟着傅俊、陈俊二人,皆持短兵,已借着雨幕掩护,欺身冲到近前!他们吓得胡骑营调头就走,来不及跑的许多人,竟只能弃马步战。
刘秀手头不过三千之众,既然旗鼓没了用处,就只跟着前头的人呼喊猛冲,就是要与新军短兵相接,拼的就是士气!
一时间,竟然在雨中反追着胡骑营,冲到了王邑大阵跟前。
他们撞上的是虎贲营组成的坚阵。
虎贲营作为北军精锐,原本是车兵,在战车渐渐退出编制后,改为步卒为主。几乎人人披甲,雨点打在铁胄上,又顺着边缘滴落,兵卒则手持吴魁大盾,与汉兵狠狠碰撞在一起。
刀剑戈矛在雨幕中起起落落,血水与雨水横飞,脚下的土地变得泥泞,交锋之间,笨重的虎贲营士卒反而不如汉兵灵活。
他们的士气也不比关内被第五伦打得一败涂地的六支同行高多少,加上王邑一会儿下令撤退,一会又勒令留下迎敌,搅得士心大乱,又纷纷猜测老家关中出事了,被雨水一浇,更无战心。
明明占着风口、甲兵、人数的优势,在汉兵冲击下,虎贲营阵列却在隐隐动摇。
在后押阵的王邑也发现了这点,也不知是被狂风暴雨吹的,还是被汉兵推的,这再退,就退到水里去了。
“是我小觑这刘秀了。”
王邑惊讶之余,立刻派人去传令,再调几万人过来合围贼众。
但人多的优势在这鬼天气里荡然无存,王邑虽坐拥三十万大军,且不说已经渡水北去的那大半,尚在滍水以南的也起码有十万,但因是撤离的队列,相互间有一定距离。
天气好时还能靠旗号沟通,如今雨水一降,水汽腾腾,半里开外就全然不辨人影,旗帜也沾水裹在一起舒展不开,鼓点也被雨声雷鸣淹没,各部之间消息相当于断了,只能靠骑从往来通报,又被暴雨所阻速度大减。
阵列越来越晃荡,王邑本欲包围刘秀,故意两翼较厚,中间较薄,如今却被人打了个中心开花,战至半刻,居然直接捅了个窟窿来!他只好调动一旁临时调来的预备队杂牌军去堵,又指派一个营向后绕道,抄刘秀军后路。
但这大雨茫茫中,士卒只听得到远处的喊杀与惨叫,不知道己方优劣,一听说让后退,有人想当然地喊道:“我军败了?”
“我军败了!”
这声音似是会传染,几千人的部队啊,从缓缓后退变成了大步撤退,最后在雨中跑了起来,反向冲锋。只剩下校尉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麾下作鸟兽散。
这支兵遇上了另一支艰难赶来驰援大司空的队伍,撞到一起后对方愕然发问:“汝等为何北退?”
“因为我军败了。”
于是逃跑的兵从一支变成两支,他们身后疾飞的雨水仿佛是敌人射来的箭矢,大家都是被强拉来的壮丁,平日里还经常瞅空想溜,现在简直是难逢的机会。
近些的兵如此,远点的队伍,则死活拉不出营垒,都只肯躲在还没来得及撤掉的帐篷里避雨,甚至有强拉导致火并杀了校尉的情况出现。
可笑的一幕出现了,身处万军之中,大司空王邑却“孤立无援”,但虎贲营还是苦撑到雨水稍小,衣襟被水浸透,手臂变得沉重,两军都快举不起刀兵了,只要随便来一支生力军,便足以决定胜负。
最先赶到的却并非是王邑的麾下,而是冒雨行进的郾县邓晨部!
南阳豪强里,除了舂陵刘氏外,邓氏兵是最痛恨新军的部队,小长安之战后,新军杀戮了大量邓氏族人,还将他们的祖宅焚毁,墓都给刨了。此事之后,邓氏全民皆兵,剩余男丁悉数参军,除了刘秀的姐夫邓晨外,还有邓禹,得知刘秀独撼新军坚阵,作为姐夫、好友,他们没有任何迟疑,就赶来支援。
得了助力后,汉兵胆气越壮,喊杀声震动天地,反观对面,胡骑营早就跑得没影,而坚持许久的虎贲营也实在支撑不住,犹如堤坝被洪流冲垮,纷纷溃败下来。
王邑在阵后愕然看着这一幕。
他们没有被昨夜的流星击垮,甚至因为利用得当,还涨了点士气,今日风向也极有利,倾盆大雨浇在两军头上,并没有偏袒谁,至于甲兵、人数的优势就更不必说,但新军为何败了?
怪谁?
“都怪第五伦!”
王邑狠狠投鞭,这位自诩“天下第一名将”的大新战神,最后只能在数百亲卫保护下,抛下被汉兵乘锐而崩的军队,渡过滍水狼狈向北撤退。
昆阳可以输,但第五贼,必须死!
王邑还心心念念着想去救常安,三十万带不回,至少要给皇帝陛下带回一半罢?
但王邑已经完全无法控制局面了,周边部队都发觉仗打输了,也顾不上避雨,就纷纷离开营垒,朝暴雨后暴涨的滍水涌去,争着淌水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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