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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_七月新番【完结】(428)

  刘玄听了此言,不觉变色,绿林中没有特别利害的权谋之士,分析问题不如方望这般“透彻”,他也是今日方知,不知不觉间,第五伦就如此强势了?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低头刮席,末了又看向李通,却他也面沉如水,李通是吃过第五伦大亏的,明白对此子不可小觑,但也明白绿林现在根本没精力与第五伦交战:最大的隐患还是赤眉!马武等人才去了几天,目前尚无消息传回。

  若能说动赤眉,驱这数十万流寇入关“去过好日子”,与第五伦火并,才是最好的办法,只是……

  只是形势不等人,在让方望暂且去馆舍休憩后,两个消息传来,让宛城上下皆惊,也叫刘玄、李通下定了暂且联合陇右,对付第五伦的决心。

  一件是来自弘农:窦融等人带着关中、河东民夫,花了两个月功夫,在潼塬上建立起了一座关隘。无关尚且不能突破,如今有了险隘,河南的绿林军就更无法西进了。

  另一桩则来自商於:“魏军自蓝田南下,击峣关!”

  ……

  十一月底,北方天气已颇为酷寒,冻得来自南方的军队瑟瑟发抖。

  狭长的商於走廊上,最大的城池叫做“上雒”,此乃古鄀国之地,如今此城仍为绿林所占,给刘伯升办完那让人失望的葬礼后,更始皇帝刘玄也意识到第五魏已成气候,虽暂时没有精力再攻长安,但还是派了二位大王前来。

  宜城王王凤乃是绿林大渠帅,宛王刘赐则是舂陵宗室里的放弃刘伯升转投刘玄的佼佼者,他们带着三万绿林兵进入商於谷地,足见刘玄对这条走廊的重视。

  毕竟更始朝廷里虽鱼龙混杂,但亦有李次元这等有见识的大臣,力陈道:“商於之地扼秦楚之交,据山川之险,道南阳而东方动,入蓝田而关右危。武关巨防,一举足而轻重分焉矣。”

  但于二王而言,对这趟差事就没那么开心了,中原大把膏腴之地不能去,却得到这阴冷狭窄的鬼地方来御敌。

  不满的不止是二王,送完刘伯升噩耗回南阳后,被派到上雒的阴识甚至有些悲愤。

  “二位大王,末将当然知道,商於之地关乎南阳安危。”

  “但在峣关与敌交战,实非良策。”

  “为何?”

  “不守关隘,难道还要放进来在谷地里打不成?”

  阴识做过太学生,年轻时在这条谷地里往来数次,倒也有他的一番见解。

  “这上雒过去是鄀国,春秋时,秦楚曾争于此,但不管楚如何强盛,鄀地还是为秦所占,何也?从南阳到上雒,要途经武关险道,绵延千里,而本地粮食又不够大军吃,只能飞刍挽粟。”

  反倒是关中蓝田等地,距离峣关极近,打起消耗战来,必是南方政权吃亏。

  更何况是这冬日里,随时可能下雪的天气,峣关虽险要,粮食也够吃一段时间,但要命的是箭矢的消耗跟不上!更始政权也是草台班子,至今仍没设立稳妥的军工作坊,箭矢等物仍在用新朝地方武库,哪能比得上魏军啊!

  冬衣也是个大问题,绿林本就多来自南方,对北方的酷寒没有心理准备,军衣也是靠掠夺中家、百姓来解决,士卒多是将衣帛层层叠叠裹在身上,挤在一起靠抖来取暖,很多人冻得脚都迈不动步,一旦下起雪来,就更是灾难。

  阴识从关中逃回来的豪右部曲口中得知,第五伦在九月下旬击败刘伯升后,没有急着拓展地盘,而是先将渭北三十多家豪强一网打尽,处置好内务后,才有条不紊派兵南下,从霸陵、杜陵,一个个拔除会对大后方构成威胁的坞堡钉子,慢慢推进到峣关。

  如此一来,岑彭、郑统身后的粮道颇为安全,平原运粮和他们在小道运辎重,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阴识的意见是,在峣关久耗,只会让己方被拖垮,不如放进来决战,才能发挥优势兵力!

  “从峣关到上雒,皆是羊肠山岭小道,在上雒摆开战场,以众凌寡,以逸待劳,我军必胜!”

  但阴识虽然熟悉本地地理,可在打仗上也是个半吊子,新朝降将孔仁反问他一句,阴识就答不上来了。

  “阴将军,若是魏军目标只在夺取峣关,而不入商於谷地呢?吾等岂不是白白弃地予第五伦?若是更始天子问起罪来,阴将军可愿承担责任?”

  阴识哑然,只能退下,他离开后,王凤失望地摇头道:“阴氏家主没有见识,我与宛王奉命至此,就是要寸土不失。”

  否则二王在更始政权里的排位次列,便要骤降了,他们也希望此番表现良好,往后也能像其余人一样,独镇一郡。

  刘赐颔首:“更何况有些事,阴识并不知晓……”

  他展开刚从宛城送来的热乎诏令,上面是刘玄与诸王商议后的决定。

  “死守峣关,拖住魏军,迫其增兵!好使陇右六郡骑,袭第五伦所在,令关陇混战,相互损耗,而我待到春暖后进军关中,后发得利!”

  第333章 雪拥蓝关马不前

  “还请岑将军解释解释。”

  魏军大营设在蓝田谷中,大帐内,正副两位指挥官正剑拔弩张。

  经过几天岑彭交心深谈后,郑统原本对此人印象略有改观,而第五伦也耳提面命过,说他负责自己擅长的事情就好,兵略上,交给岑彭来定。

  “岑彭管的是打不打,你来管怎么打。”

  这是事先给二人划好了职权,省得像景丹一样,还得跟第七彪来什么“大事你管小事我管”。

  但在峣关下久顿不攻后,郑统骁勇无前的老毛病犯了,心里颇为急躁。

  “岑将军,你口口声声要洗辱,便是如此洗的?吾等来此已有十余日,你却都只提议做试探攻击,整天让士卒们在周边广插旗帜,建立营垒,一个什要烧两个灶火,这是何意?”

  外头已经有很多校尉抱怨岑彭胆小、害怕,将他视为窦融第二了……

  岑彭却笑道:“我记得郑将军曾与我说过,第一次攻峣关的情形。”

  “将军见守的峣关人少,以四千之众仰攻,结果却没能打下来。”

  郑统更怒了:“此事我已向大王禀报,与你也在喝了酒后说过不下三遍,岑君然,你反复重提,莫非是故意辱我?”

  岑彭请他稍安勿躁:“我的意思是,换了任何一位将校,在士卒不熟悉攻城战法之时下强击此关,都会功败垂成。”

  险隘还是要尊重一下的,岑彭说道:“兵法云,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輼(fénwēn),具器械,三月而后成。当初将军首战时,我军哪有什么攻城器械,只能靠人命去硬填。如今数月已过,才算准备好了一切。”

  但峣关地势高,卡在隘口上,大型攻城器械运不上来,还是得靠简易器械外加人命去填。

  岑彭遂道:“然即便如此,若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若是急于一时,非但攻不下,还会受损,所以得用计策。”

  岑彭跟刘伯升北上时注意过此关形势,心里有了计较。

  “刘伯升败后,绿林谨慎,绝不可能出关交战,故意示弱诱敌无用,于是我反其道而行,示之以强。”

  “我之所以让士卒广立旗帜,多设灶,是为了让敌军以为吾等有数万之众,而绿林忧患之下,也只能增兵。”

  然而在这种窄地方攻防,小小关隘上能站的人数有限,顶多上去几百上千人,故而兵力不是越多越好,一旦到达某个临界值,人数之众只会添麻烦。

  岑彭敏锐察觉到了这点:“自秦国夺取此地数百年来,峣关从来都只需面对南方来敌,而不必戒备北边,故而驻军居住的屋舍小城都设在蓝田谷内,就是吾等大营所在。”

  因为第五伦稳步向南推进的战略,又有任光、景丹二人负责,后勤得到了充分保障,渭水浮桥重新修好,第五伦在秋天囤积的粮秣,加上魏军在渭南坞堡的缴获,被民夫源源不断送来,足够岑彭、郑统手下士卒吃到春后了。

  “而关隘南方呢?”

  岑彭告诉郑统:“我来时,关南本是一些沟壑林子,现在绿林不得已增兵,三军总得有容身之处罢?遂开山辟地。我派人在山上观察,发现绿林帐篷简陋,每日需求柴火极大,已经砍光了左右不少林子,而所吃粮食已无储存,只能每天靠着数千人,从百多里外的上雒运来,然上雒粮亦不足,甚至得从南阳运。”

  王邑数十万大军为何不走此“捷径”,反要绕道洛阳再南下?不是他愚蠢,而是因为武关道实在是太难走了,就岑彭所了解的绿林军组织能力,他们不怕速战,怕的是持久战。

  郑统算是明白岑彭的计划了,但见示弱诱敌,还真没听过示强诱敌的——也是巧了,来自陇右战忽分局的方望跑到宛城一通游说后,绿林诸王真以为第五伦有三十万大军!那岑彭在此虚张数万之众,似乎也合情合理。

  “但也不能一直耗下去。”郑统追问道:“大王说,打不打,得听岑将军的,敢问究竟要等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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