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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_七月新番【完结】(638)

  要论“平民军队”,还得看马援麾下的几个师,多是征募豫州、兖州流亡灾民练成。

  但也不能纯用阶级眼光去看待,不管什么猫,能抓住耗子就是好猫嘛。

  不过第五伦最信任的,还是他的精锐嫡系,横野将军郑统带着两万人渡过济水,目前也在向北移动,两日内可至楚丘战场,如此便能形成局部的优势兵力。

  这时候,前线斥候跑来回禀:“陛下,赤眉已发现我大军,彼辈在退却!”

  “往哪退?濮阳?”

  “不,是南方濮水方向!”

  ……

  楚丘东南六十里的濮水之畔,有一座名叫“离狐”的县城,便是樊崇及麾下十余万赤眉集中之处,这里距离河济东西南北皆不远不近,一旦某方陷入苦战,樊崇随时可以带主力驰援。

  “魏军冀州兵必不在河北,谢禄中计了。”

  谢禄发现魏军比想象中多时,便立刻遣人来向樊崇报讯,他自己则且战且退,力图向濮水靠拢,但魏军冀州兵亦有不少车骑,多方围堵下,谢禄已挪不动,只能就地停下与魏军对峙,也不知此时是否开始大战。

  如今天已擦黑,部队集结需要一定时间,樊崇令脚程快的一个万人营作为前锋,每人带两包粟饭即刻出发,他们应能在明日深夜抵达楚丘。

  而樊崇若带着主力,明天一大早奔赴战场,最快也要到后日正午了,可他仍在犹豫。

  “谢禄兵力与遭遇魏军相当,多半是打不赢,我若不救,他恐要败亡,那样我就会被两面夹击。但若去救,东南方的马援怎么办?他麾下至少有数万之师,还有骑兵!”

  没错,马援手里那三千渔阳突骑,现在已经成了悬在赤眉头顶的利剑,樊崇多么希望,先深入河济的是马援啊,若集中十数万大军,将第五伦皇帝的丈人行歼灭,那这场仗就算赢了一半。

  但马援偏就稳住了,一如敖仓之战,憋到了最后一刻才出击,南方不动的军团,让樊崇如芒在背。老马已经移动到了濮水、济水之间的两座县城驻扎,赤眉击之,则依托城池退守,赤眉弃之不顾,他就会迅速北上,对准赤眉军背部狠狠一击!

  仗打到现在,双方主将的斗智斗勇都已经到了极限,一切阴谋都已摊牌,只剩下曝光于烈日之下的阳谋,你明知这样的抉择有危险,却又不得不选。

  “魏国君臣都是善用兵的人啊,兵力明明没我多,却好似将我团团包围。”

  樊崇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这一战,比的就是他能在楚丘击败第五伦,还是马援率先突破濮水,杀到自己背后!

  “幸而东方董宪已被击败,让五公杨音向西靠拢,依托濮水保护我后背。”

  但杨音在敖仓、定陶已经被马援连续击败两次,他麾下区区三四万人,能与数量相当的马援对垒么?

  “无妨。”

  和东郡太守王闳叔侄一起送去睢阳城的,还有樊崇的命令。

  樊崇算了算日子,棋局过半,他的“枭子”也应该开始动了。

  “二公徐宣已将梁、陈数万赤眉,逼近定陶,他与杨音一南一北,只要能拖住马援五天……不,三天!”

  “我纵不能斩杀第五伦,也能将其击退!”

  ……

  梁地睢阳的徐宣确实已经出发,大军抵达定陶与睢阳的中点,刚好也是一处名叫“楚丘”的亭驿,只是同名巧合,与濮水以北的楚丘并非一处。

  王莽不知道徐宣为什么会带着自己随军,但也并未拒绝,他在梁、陈之地的分田废奴进行得很不顺利,改革已经进入深水区,而换了一片水土后,本地人对赤眉仇视更大了。

  或许是因为距离“七十三”的圣人大限越来越近,王莽近来只觉得自己身体渐渐有些撑不住了。

  吊着他性命的,或许只是心中那“复三代”的执念了。王莽只感到遗憾,这腐朽的残躯啊,怎容得下雄心壮志?

  听说第五伦正在与樊崇战于河济之间,他想了想后,还是同意随军,若是樊崇能将他擒来,也许二人的恩怨,不必等赤眉开进洛阳、长安,就能在此提前了结呢?

  在楚丘亭休憩之际,颠簸了一路的王莽半天没缓过劲来,徐宣却派人来相邀。

  “田翁。”

  传讯的赤眉战士看了一眼与王莽寸步不离的巨毋霸,垂目道:“徐公请田翁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第496章 刚摸清你底细

  “徐公只与田翁密议,还请壮士止步。”

  在通往楚丘亭的小道上,赤眉拦住了巨毋霸,示意他在此等待。

  巨毋霸没有带兵刃,他本人就是致命的武器,当他瞪起眼睛的那一刻,即便有甲兵在身,赤眉战士都只觉得下一瞬就会被这巨人一拳揍死!

  但王莽却对巨毋霸点了点头,一年多相处下来,他发现徐宣是个知大局的人,且一心为赤眉考虑。虽然对自己颇有怀疑和不满,但要想动手,在淮阳、睢阳时,他有一百种法子弄死自己,大不必等到现在。

  更何况,王莽有一种预感……

  路不好走,王莽拄着鸠杖步履蹒跚,好在有两位赤眉战士在旁搀扶——赤眉对文人一般是鄙夷的,觉得他们只会动嘴皮子,有的人甚至连帐都算不好,但“田翁”不同,因为田翁主持了分地,让他们受了惠,故而颇为崇敬,甚至有人将他视为赤眉的“第七公”。

  这楚丘亭亦有古代遗迹,断裂的黄土墙,古老而残破,等爬到楚丘顶上时,却见一群赤眉战士残垣下挖灶坑时,刨出来一片片龟甲兽骨,上面写着奇奇怪怪的文字,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识范畴。

  “有人说是龙骨,田翁博学,来瞧瞧这是何物。”

  徐宣也在旁负手观看,就招手让王莽过去,问他此乃何物。

  当初刘歆就收藏过不少类似的东西,王莽也参与钻研过,从中筛选谶纬,遂道:“此乃殷商之字,龟甲卜卦而已。”

  说完他就想起,徐宣过去虽只是小吏,但也学过《易》,不至于猜不出吧。

  徐宣不谈接下来的作战,却与王莽聊起“楚丘”这个地名来。

  “听说濮阳附近,也有一个楚丘,田翁博学,且说说看,这两地何以重名?”

  王莽遂道:“据说两地皆是楚人先祖所居,楚人念旧,一如狐死首丘,将每个居住过的地方,都叫‘楚丘’,但这楚丘亭,还做过商汤的都城。”

  那时候的楚丘亭(今曹县),非但是商国的中心,更是天下的中心呢!

  徐宣啧啧称奇,示意无关者退下,只剩他与王莽时才道:

  “世上有同名而异地者,有同名而异人者。与之相反,同一处地方,却有许多个名,譬如吾故乡兰陵县,新朝时,就更名为兰东县,也不知王莽如何想的,此皆寻常事也。”

  “但不寻常的是,有些人,前后却有两个名,两种身份。”

  徐宣说到这,平淡的语气戛然而止,猛地拔剑,指向他怀疑许久的白发老人:

  “我说得可对?江湖游士田翁……前朝皇帝,王莽!”

  这个猜测虽然合情合理,但毕竟太过疯狂,奇异到徐宣都没法对其他人说出口,只能派人暗中监视,同时寻找所有可能认识王莽的前朝臣子。

  吸取了郑兴欺瞒、王匡被人抢先打杀的教训后,徐宣在东郡太守王闳叔侄送到后,秘而不宣,只让他们分别在睢阳见了王莽一面,二人都是宗室,总是拜见过王莽的。

  果然,王闳虽目瞪口呆,却闭唇不言,于是徐宣以他的性命为要挟,令其侄王磐仔细辨认,但王磐是王家小辈,也就远远见过老皇帝几面,不能完全确定。

  真正坐实此事的,乃是王莽的亲信崔发,他在南阳被徐宣令人绑架,对外宣称说逃走了,实则被拷掠折磨了一个冬天,总算逼得他吐露了实情。

  徐宣早年在东海郡做过狱吏,凡事喜欢讲究个证据齐全,如今人证都有三了,若这老头儿还敢狡辩,徐宣能将半死不活的崔发、已经无毒可服又不敢咬舌绝言的王闳,都拎上来与王莽对峙!

  岂料他话音刚落,白发老翁面对剑尖,竟是不闪不避,只起身朝徐宣拱手。

  “予确是王莽。”

  这份从容,与徐宣想象中对方的惊慌失措截然不同,王莽甚至还敢双目直视徐宣,竟是视死如归?

  “窃国者的胆量,与吾等窃钩者,果然不同。”

  徐宣对着王莽看了又看,似是记住他死前的面容,又像在重新审视他:“我在东海郡为狱吏时,郡中常收到发自长安的诏令。”

  “诸如王田改制,私属令,五均六筦,乃至于各地更名之喻……”

  “吾等小吏当时便说,与汉家皇帝相比,这位新室皇帝王莽,真是好兴事,没有一月消停。”

  而更让他们头疼的是,这些诏谕洋洋洒洒,引经据典,可却没有一丝一毫执行的可能性,底下人只将朝廷的要求当成空文。

  当然,更让小吏仇恨王莽的,是他非要将俸禄和一地灾异挂钩,有灾就扣工资,辖区有叛乱也要扣。徐宣就是因为东海闹蝗,引发赤眉作乱,导致全县大小官吏俸禄绝发,再看这朝廷废物不堪,这才一咬牙一跺脚,加入了同乡的赤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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