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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_七月新番【完结】(848)

  “氐旅擒得数名蜀军逃兵,交待了重要消息,齐校尉令我来报与大将军。”

  阿云尽量让自己的话语不颤抖,他偶尔有机会随齐钟留过来开会听令,面善,令牌也没问题,很快就得放行。

  以阿云对马援的了解,行刺他的机会其实一大把。

  这与马援的性格有关,用几个陇右出身的校尉说法便是:“马将军虽出身名门,却俨然陇右豪侠!”

  豪迈,这便是阿云常听人赞誉的马援,作为大将,不论是闻驻地乱而谈笑饮酒,还是横行千里直斩西羌,跋涉半旬袭击蜀军定武都,都显示出他做事毫不犹豫。

  部作战时,马援也很平易近人,打个比方,别家将军遇上营内聚众赌博,严苛点的,可能直接将参与者押出辕门斩首,马援却会停下来看,看了会还手痒,于是跟士兵借钱下注。他行走江湖多年,精通所有赌斗技巧,能将一整个营的老手赌注全部赢来,反手又用众人的钱,请他们吃肉,惹得众人一边大快朵颐,一面叫苦不迭,再也不敢在马大将军面前赌了。

  而在行军扎营方面,更是外紧内松,对自己人毫不设防,这不,阿云入营,居然连佩剑都没让他取,更别说藏在胸前的匕首寒芒了!

  “又听齐钟留说,马援与人言,喜欢直抒心腹,纵是行伍小卒,也能近至三步之内,就算账内还有侍从笔吏,我亦有机会出手!”

  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马援的身手,听闻他早年武艺高强,曾拉起一队马贼横行新秦中,做了第五伦的将军后,每逢苦战,也常亲自出手,破西羌一战,便亲斩羌豪头颅数枚。

  但马援年纪也大了,几乎是阿云的两倍,或许大不如前了罢?

  如此想着,阿云距离马援营帐越来越近,此时天色将黑,前方大帐灯火闪烁,亲兵拦下阿云,再度检查令牌,又说马援在见其他人,他需要稍待……

  “我等了九年,只需要再等少顷了。”阿云发现自己的手里全是汗,这些年耽于富贵,他果然变弱了啊……

  但没关系了,片刻之后,阿云便能完成自己的职责,不论成与不成,都能报效荆邯、公孙皇帝了!

  然而就在阿云努力给自己鼓劲之际,帐中却灯影忽闪,旋即是有人吃痛的惨叫,旋即一抹热血飞溅,洒在帐上!

  “有刺客!”

  亲兵们登时大惊,但他们训练有素,危急之际分工也很明确,有人拔刃站在外头,警惕地看向阿云和闻讯涌来的人,其余人则迅速入帐中去。

  事发突然,阿云愕然,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消息断绝多年,蜀中或许以为我已经死了。”

  “我知荆邯在阳平关后,但荆将军,却不知我在此地啊!”

  “关城上的‘图穷匕现’,并不是给我看的,潜藏在魏军中的公孙死士,不止我一人!”

  魏军占领武都后,肯定要用当地人,滞留当地的成家间谍、刺客想要混进去,反而更加容易,或许便有一二人混迹到马援身边,伺机动手。

  等回过神来,阿云已经被涌来的亲卫挤到了外围,只能透过人头,死死盯着帐门,隐隐期盼着什么!若是那人得手该多好啊!

  最先出来的是亲卫们,他们面色凝重,抬着一具尸体,看上去像一个管粮食的小吏,他的手无力的耷拉着,鲜血自胸前流出,一点点滴落。

  阿云心中一沉,旋即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自帐中响起。

  “哈哈哈。”

  却是马援踱步而出,他穿着便服,神色自若,一手持着蘸墨的毛笔,另一只手,则将一枚匕首扔在尸体上,轻描淡写地说道:“此人欲效要离、专诸之事,借口察其上司贪腐,前来求见,忽然暴起行刺,反为吾手刃。”

  言罢,马大将军就像赶鸡似的,朝众人摆手:“案牍之事未完,给陛下的奏疏还要写,诸君若无甚大事,便各自散去罢!”

  这一次,阿云没有丝毫犹豫,随众人应诺后,调头就走!

  第665章 定军山

  阿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营地的,目睹同行行刺被马援反杀的那一幕,对他而言,竟比亲自动手还要刺激,钻进营帐后,双手仍在不住地颤抖,只能拼命喝水……

  他不认为自己出手,能比那人更有成算,若早到片刻,现在死的人,或许便是阿云!

  但阿云内心又不肯承认自己因眷恋富贵、妻子而产生的怯懦,只如此自慰:

  “既然一击不中,自然再无机会,事情未到最后,还是留着有用之身,以待公孙皇帝和荆将军大用罢。”

  接下来的发展确实如此,马援过去是外紧内松,现在出了一个能混进帅帐的刺客后,各座魏营都加紧了防备。尤其是来自长安的绣衣卫们暴跳如雷,将这视为敌人对他们的羞辱,是自己的失职!若真出了差池,皇帝和绣衣都尉都饶不了他们!在求生欲促使下,他们纷纷开始在营中明察暗访,试图揪出更多细作,甚至排查到阿云这里来……

  好在绣衣卫仍以为:“刺客乃是武都郡人士,应当筛查自武德五年来,一切新近投魏者……”而阿云在此范围之外,凭着“副校尉”的资历身份,以及确实有求见马援汇报敌情的资格,阿云侥幸过关,只仍惴惴不安,生怕有其自己认识的蜀中细作被捕,惨遭殃及。

  他现在怕的,究竟是使命彻底失败,还是身份暴露,九年所得毁于一旦呢?

  但同时,当听说马援自那日起暂未公开露面后,阿云不免心存侥幸:“吾等行刺,为防一击不能杀死敌将,兵刃上都抹毒药,多是南中见血封喉毒。吾与蜀中断了联系,只能暗寻蛇毒,马援虽然手刃刺客,但他武艺再高,不穿甲胄时,岂能连道伤痕都未划出?莫非是强撑以安人心?”

  直到三月十五那天,齐钟留得到传唤,奉命去大帐听令,而阿云则留守营中,他焦急等待了小半个时辰,齐钟留才回来,脸上难掩得意高兴之色。

  阿云立刻凑过去打听消息:

  “齐君,马将军无恙乎?”

  齐钟留也没多想:“马大将军身体康健!与吾等训话时声音似雷。”

  “营中蜀军细作可曾捉到?”

  “不必抓了!”齐钟留一摆手道:“大将军说,公孙述最爱用偷鸡盗狗之辈,自武德五年以来,骠骑大将军幕府起用武都人,没有八百也有一千,只要敌寇有心,早就混入不少。然魏胜蜀败已是定局,这点连吾等氐人都明白,更何况那些聪明的细作刺客?”

  他说道:“马将军还打了个比方,这沔水上有两条船,其中蜀船多有创孔,帆也烧了,将要沉没。这时候已到了魏舟上的人,又有多少愿意跳回去,随之一同倾覆呢?愚忠公孙之辈已经跳梁送死,剩下的人,自有抉择!何必非要穷追,迫其反复呢?”

  这一番话,听得阿云愣住半晌,仿若当头棒喝,他连忙低头掩盖自己的情绪,呢喃道:“不愧是骠骑大将军,胸襟智慧,不是吾等能及……”

  齐钟留道:“马将军还安排了接下来的兵略,专门点了氐兵出战,且为前锋。”

  这就是齐钟留高兴的原因了,自从五年前投了魏,他得到机会去长安谒见过第五伦,便为魏国君臣风采心折,回来后一直心心念念要将自己的“伯爵”升成侯爷。

  “轮到吾等攻阳平关了?”阿云一个激灵,这种攻坚之事,氐兵做得来么?

  “不。”

  齐钟留压低了声音,手朝东南一指:“是沿沔水南岸,走山道,袭定军山!”

  ……

  阳平关内的荆邯颇为焦虑,那面“图穷匕现”旗已悬挂三日有余,但对面的魏营却一切如常。

  “难道那些忠诚的公孙死士,都变节了?”据荆邯所知,先前滞留武都,后混入魏军担任军吏小官的细作,至少有五人——他还没把早已失去联络多年的阿云算进来。

  就算刺杀未遂,马援也该挂出头颅来示众,为何竟无任何消息?

  三日后,荆邯基本认定,谋刺计划失败了,既然不能寄希望于侥幸一击,就只能和马援继续耗下去。

  但让荆邯恼火的是,不但公孙述从巴蜀派出的援兵得月底才到,东方新设“成兴郡”的太守延岑也对支援阳平关推三阻四。此人乃是更始政权汉中王刘嘉部将,公孙述取汉中时投降,公孙述素来笼络降将,遂封为“汝宁王”,独领一郡,延岑过去十年来还算老实,兢兢业业地为公孙述守边,也支持荆邯的北伐之策,可随着魏国大军压境,延岑就成了一个变数……

  好在身边坚固的阳平关,仍能给躲在其后的两万蜀军足够的安全感,作为益州第二雄关,阳平关正好卡在汉中西门户,北有天荡山为隘,南有定军山阻挡,唯一的通道濒临湍急的沔水,为秦岭巴山所夹,最窄处不过数十步,这使得魏军的攻城器械根本施展不开。

  荆邯为防魏军以冲舟而下,甚至想方设法,在数十步宽的江面上,拉起了三道铁链子,夹以古藤木所编长绳,马援派来的奇兵统统被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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