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
“开门击敌!”
这是傅俊的第一反应,他和臧宫,被刘秀安排在江汉大战场一前一后,傅俊的任务,就是阻拦南下地援,怎能眼睁睁放这支庞大的魏军南下呢?他甚至想牺牲自己和近万将士的性命,以求为刘秀争取一点时间。
但傅俊毕竟是战场宿将,与诸侯军阀、赤眉、山越打过交道,很快就冷静下来。
“不行,我若出城,与敌鏖战,面对十倍之众,将士们或许半日就崩了。”
“可只要我守住蓝口,至少也能拖住魏军两万、三万人十天半月!”
和第五伦的担心不同,作为参与昆阳之战的“十三骑”之一,傅俊眼中的刘秀,绝不是听到第五伦将到,就学祖宗刘邦跑路的人。
“陛下生平,见小敌怯,今见大敌勇!”
三十万新军都不怕,十万魏军又如何?若刘秀在当阳将与魏军决战,那傅俊拖住眼前敌人,或能让汉军多一分胜算。
思来想去,傅俊最终决意死守蓝口,他勒令偏将、校尉及士卒做好一切准备,箭矢堆积城墙,城内砖瓦也悉数拆了运上去,同时以屋梁顶住看上去最脆弱的大门,而仅剩的舟师则离开码头,停泊于汉水之上,以防魏军绕袭水门。
经过几个时辰准备后,魏军发动了三面合攻,直接让傅俊看笑了。
“乃公在淮南时,也打过不少城郭,知道攻城务必集中兵力,突破一点为佳,多面围攻,只可用于城内兵少,我麾下尚有虎贲近万,人手充足……”
还有那些从襄阳运到这组装的撞车,虽然顶着厚牛皮,汉军的弓矢火把伤不了其分寸,但放着大门不撞,怎么朝城墙推去?是忘了拐弯?
然而就在傅俊对万脩的攻城能力加以鄙夷时,魏军的撞车已经逼近某处城墙,在一次次推攮猛击下,本应安若磐石夯土墙,居然开始“发抖”。
挤着朝下放箭的汉兵感受到了这种动荡,面面相觑,脚下砖土加速迸裂,他们没反应过来,随着轰隆一声,大段墙垣赫然坍塌,将数十人埋葬在灰尘中!
正在城楼上指挥的傅俊看呆了,他打了这么多年仗,从没见过质量如此差的城墙。傅俊只喃喃道:“不料这魏国竟腐坏至此,边塞津渡要地的修墙钱,军中将吏也敢贪墨偷工!?”
他只能亡羊补牢,急令士卒去堵缺口,与涌入的魏军白刃相击,然而这蓝口聚已如决口的堤坝,不多时,各处纷纷告急:
“傅将军,北城墙破。”
“南城墙亦破!”
好家伙!这蓝口聚,怕不是豆腐垒的罢!
如此一来,魏军攻势再难阻止,不仅从缺口涌入,更有先登者,敌军人数多,甲兵利,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好在,城东的水门还在,江上还有舟师接应。
一时间,汉军将士也没了战心,纷纷向傅俊请命:“傅将军,从水门突围罢!”
然而傅俊知道,围三阙一,魏军的船队,或许就在上游等着他们仓促奔赴河中的混乱时刻呢,就算突围,又有多少人能上船南逃呢?一涌而出,只会加速战斗进度,再度着了魏军的道。
傅俊长叹,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这些天来一直坚守的,竟是一座满是窟窿破风的死地、陷阱,眼下坚守牵制敌人已成泡影,傅俊能做的,也只有多拖一刻是一刻了。
“汝等走罢,将蓝口失守的消息,转告下游的臧将军、邓司空,邓禹多智,定能有妙计解此危局。”
“至于我?”
傅俊拔刀大笑:“吾受君恩,当为知己者死,为国事而死!”
随着魏军从缺口处不断进入,后续部队也占领城墙,大批汉军从东面水门溃逃,舟师仓促接应,果然被等在上游的魏军战船顺流而下,冲得七零八落,数千人溺毙于水中,其余或降,或在绝望中折返回城,重新加入傅俊的队伍——他带着千余人,依靠城中里闾、仓库,与魏军进行寸土必争的巷战!
万脩仍在外面,没有亲自持刃加入战局,听着城内不断响起的厮杀声,又闻校尉所禀,说傅俊宁死不降,仍在负隅顽抗。
万脩乃是侠义之人,面对这困兽犹斗的敌人,他也不禁面露钦佩之色。
但他,已经不是那个为了心中一时之义,能放过目标的万君游了。
他是魏国的前将军,第五伦的肱股之将!
他会向第五伦、窦融证明,自己不必一天,只用半日,就拿下了此邑,并会追赶皇帝主力,不会错过真正的大决战!
于是万脩摇摇头:“天黑之前,肃清蓝口。”
“送傅俊及诸人,去见他们的汉高皇帝!”
第683章 大敌
九百里云梦泽上,庞大的汉军舟师停于临时泊地,他们奉命在夏口与竟陵间转运粮秣辎重,如今竟陵码头尽毁,舟船无法靠岸,只能回到远离魏军的湖泊深处,如同一群失去领队的游鲸,变得茫然无措。
直到汉大司空邓禹自夏口抵达,才让他们重新找到了主心骨。
今日湖风有些大,两船正在靠近,尤未停稳搭上木板,先一步抵达船队报信的辅威将军臧宫便急不可耐地跳了过去,他长得身高马大,这一蹦跶,船晃得似乎更厉害了。
臧宫几步走到邓禹面前,下拜请罪:“臧宫奉命守备竟陵,为陛下后路,先前虽收到大司空提醒,却还是去晚一步,竟叫魏军耿伯昭部从章山强渡汉水,南下袭击烧毁竟陵码头,我欲派人收复修补,却屡遭其骑兵袭击……”
臧宫颇为自责,邓禹却叹息道:“将军勿要自责,邓禹也被魏军偏师,堵在夏口,这才知道后方已不安全。”
“如今看来,不止是冥厄三关失陷,江夏郡尽数丢失,魏军已深入到汉水以南了。”
臧宫和舟师众校尉还指望江夏方面能提供支援,不成想,事情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么?
“就算没有庞萌为内应,耿弇南下也实在太快,不像得到岑彭求援才出发,而是早有预谋!吾等筹划江汉之战,从一开始便为魏国察觉,第五伦定有后手。”邓禹大胆预测:“或许从襄阳亦有一支大军正在南下,傅俊将军所守的蓝口聚,绝难保住!”
“啊!?”臧宫闻言,更加惊愕:“若如此,耿弇坏我码头,竟是为了断陛下后路,以期与魏国大军及岑彭,合击大汉王师?”
这没什么,敌强我弱,退就是了,但要命的是,若邓禹猜测没错,随着蓝口聚迟早为魏军占领,汉水之上,再没有一处合适的津渡接应陆师了!
邓禹让臧宫等人别急,冷静地分析道:“事到如今,先要力保舟师周全,此乃我军唯一优势,亦是唯一退路。”
所以,邓禹不赞成部分校尉希望拼着一腔热血,舍舟登陆,和小耿的骑兵硬拼,夺回竟陵,或去当阳支援刘秀。
“不如立刻寻找一处安全津渡,以待陛下,这才是舟师之长!”
臧宫也想过这个问题,提议道:“东云梦及夏口太远,要论离当阳战场近的,除了江陵外,还有华容县。”
按理说,这华容县,就在竟陵南边几十里,但要从水路去此地,舟师必须先进入长江,朔流进入被旱地隔开的西云梦泽,绕行数百里,花费数日。
但也没别的办法了,邓禹已留将校守备夏口,他亲自指挥舟师南下,然而次日正午,他们才刚驶入长江,就收到了上游急报……
“竟陵失陷次日,魏军骑兵立刻向南奔袭华容,彼辈冒充汉军,不但码头尽毁,城郭失陷,连华容道上的桥梁,也一并烧毁……”
风鼓着帆布,水鸟在空中鸣叫,楼船上却陷入了一阵缄默,邓禹只觉齿寒,华容失陷在他预料之中,但那华容道,是华容县通往长江边乌林乡的小路,云梦泽水丰沛的季节湮没水底,旱季才露出来,这条小道,连本地人都知之甚少,魏国的情报网,竟恐怖如斯?耿弇连华容道都不放过,这是势要堵死刘秀的一切退路,毕其功于一役啊!
“好贼子!”臧宫则绝望地痛骂,巴掌猛拍着船帮道:“只能去江陵了!”
好消息是,江陵城一直控制在汉军手中,且码头有城墙保护,小耿的骑兵没那么容易突入。
但这意味着,舟师又要往西多走一整天,只愿还来得及接应刘秀。
然而邓禹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这一战,陛下……会退么?”
……
当阳长坂,残阳如血。
十日前,刘秀与冯异、贾复诸将合兵,又携汉军八万之众,追击岑彭至此,而岑彭虽痛失后队分卒万余人,与留守当阳筹粮的阴识等人汇合后,兵力亦有四万。
魏军新败,汉军新胜,看似是刘秀这边占尽优势,然而阪高自古便是荆楚险地,岑彭在进攻郢县江陵那一个月里,又令阴识利用当阳长坂之险,立营扎寨,打造成一道硬垒。
长坂外围是数条密集的沟壑,在坡度爬升的地方,则是一道两人高的夯土外墙,后方更有连绵不绝的木寨围坂成城,大量望楼布置在墙边,上面可容纳数十名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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