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喝了一口姜茶,味道不错,还添加了糖霜,甜中带着姜丝的燥辣,一口下去,让人浑身舒服。
“你上朝还带着茶壶跟茶杯?”
“我老祖上朝的时候就带着这东西,后来能进殿有火龙取暖,就把这东西传给了当时只能跟我们一样守在殿外挨冻的我阿爷。
我阿爷后来也能进殿了,自然就把这东西传给了我,等我那一天能进入大殿不受冻,就会把这个东西传给我们家别的还需要受冻的兄弟。”
“这个大殿里有你家几个人?”
“原本是五个,后来我老祖年纪大了,一般就不来上朝了,现在,有四个。”
云初羡慕地砸吧砸吧嘴巴道:“真好。”
温柔笑道:“你现在起,一年生一个,先生上十年,如果发现前边生的不怎么争气,就赶紧换老婆再生,连续生上二十年,等你混到我老祖的年纪和地位的时候,你家说不定也就能有几个进入大殿取暖的。
慢慢来,不着急,咱们还年轻。”
云初环顾四周,发现温柔说得很有道理,站在丹墀上的小官多如牛毛,如同他跟温柔这么年轻的却没几个。
站在寒风中云初幻想了一会满大殿都是云家人的辉煌场景,就被温柔用肩膀撞了一下。
“你听,刘仁轨的声音。”
云初连忙竖起耳朵凝神倾听,听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刘仁轨说的事情却不是蓝田县跟万年县的纠纷,而是关于最近长安市面上关于皇家的流言。
刘仁轨指责皇帝过于仁慈,放任宫禁里的事情被百姓肆意的篡改,夸大,然后损伤了皇家的颜面。
他还恳求皇帝管理好宫内大小人等,莫要让大唐森严的宫禁,成了一个什么风都能传出去的带着窟窿的破墙。
不仅仅如此,这个头很铁的人还指责赵国公长孙无忌身为内大臣,没有严格执行法度,甚至有尸位其上的嫌疑,导致皇帝在九成宫差点遭遇了水厄云云。
云初朝同样面露惊惧之色的温柔对视了一眼。
这一刻,他们两个都明白了,这个平日里没机会上朝的蓝田县令,借着跟万年县打官司的机会,跑来朝堂上为李治分忧解难来了。
也直到这一刻,云初跟温柔两个才知晓,贺兰之死,李治从来就没有放弃过追查,这段时间之所以会这么平静,很可能就是在等这个名叫刘仁轨的人找机会进京呢。
刘仁轨的声音越来越大,即便是御史认为他已经殿前失仪了,他就连殿前御史一起骂。
“被骂的这个是我二伯。”温柔小声道。
“这人就不担心被赵国公给弄死吗?”
“弄不死,刘仁轨是太宗皇帝留给当今陛下夹袋里臣子,这就是为什么他已经是六品官了,还是一个县令的原因,太宗皇帝时期一直在压制这个人,就是要把给刘仁轨升官的恩遇留给当今陛下。
看样子,刘仁轨升官发财的时机已经到了。”
果然,在云初被冻个半死的时候,宦官断鸿阴柔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
刘仁轨从六品蓝田县令升迁成了五品长安县令。
这还不算什么,长安县令只是兼职,他的本职居然成了门下省四个给事中的一个,还是专门具体负责审议封驳诏敕章奏的给事中。
有异议可直接批改驳还诏敕,无异议则封下经门下高官官审复后,交尚书省执行。
还有审阅查看天下所有衙门给皇帝上的奏章的权力,查看有没有失误之处,然后纠正再呈递给皇帝的权力。
在大唐,但凡是当过给事中这个官职的人,只要不犯事,有七成的人成了宰相。
温柔仔细听完了大殿里传来的声音,就小声地对云初道:“灞上那块地要不然就算了,真的打不过啊。”
云初笑道:“他既然不是蓝田县令了,我们干嘛要放弃?他既然要当长安县令了,你看着,以后只有他求我们,没有我求他的事情。
灞上那块地我们要定了。”
温柔担心地道:“这也太乐观了吧?”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宦官甩着拂尘出来高声道:“宣万年县尉云初进殿。”
温柔闻言打了一个哆嗦道:“给新任的给事中低头不丢人啊。”
云初看看周围一大群幸灾乐祸的官员,跟着宦官第一次走进了大殿。
被宦官领到大殿中间挨训的位置上,云初捧着笏板弯腰大礼参拜了皇帝。
云初很喜欢大唐朝廷上不用跪拜这一点,所以,捧着笏板高声道:“臣万年县尉云初觐见吾皇。”
戴着皇帝帽子的李治,跟往常光脑袋的李治截然不同,帽子上垂下来的珠串挡住了他的眼睛,却不妨碍他从珠串的空隙里看到臣子的神态。
“说,为何侵占蓝田县田土,还殴打蓝田县尉?”
李治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如同一架毫无感情的说话机器。
“微臣见灞上那块土地闲着,觉得可惜,万年县历来田土不足,为了让万年县做到粮食自给自足,微臣当然就派人去开垦了。”
李治明显被云初这种说辞说得愣了一下,一旁刚刚舌战群儒后的刘仁轨立刻道:“你致朝廷律法于何地,怎可如此肆意妄为?”
云初抬头看了一眼刘仁轨道:“即便是皇家田土,但有空余,百姓在上面栽种几畦菜蔬,点上几窝豆子,栽种一些桑麻,我大唐皇家也从未追究过,也未曾听闻将那些百姓拿下。
怎么你蓝田县就不同了?
只是一些山林间的空地,坟茔边上的闲地,百姓们想要多栽种一些粮食,菜蔬,有何不可?
还劳动你蓝田县动用衙役,殴打驱赶百姓如驭牛马,我倒想问问刘县令,这蓝田县还是不是我大唐的土地,大唐百姓如何就不能在空地上栽种庄稼?
假如你蓝田县不是我大唐的国土,本县尉明日就点齐衙役民壮为我大唐开疆拓土。”
第七十一章 都是在找机会
李治在上面被云初这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云初似乎没有做错,百姓们在空地上种植庄稼,说到大天上去,也是没错的。
而且皇家也愿意看到百姓珍惜土地,所以,从太宗皇帝起,普通百姓在皇家田土上种植庄稼,皇家从未阻挠过,甚至还出现了为了等庄稼成熟,特意延后工程的事情。
当然,这些百姓,仅限于家就在皇家田土周围的百姓,不故意损坏,挪动地界的行为。
其余的,不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功勋,贵人,沾染一点皇家土地就是十恶不赦的大不敬之罪。
所以,在他看来,云初的行为有些出格,却绝对算不上什么大罪过。
“听闻你云初乃是不世出的悍将,没想到你还有如此巧舌如簧的一面。
本官今日只与你论法度,我大唐如今之所以国泰民安,就在于从上到下,各守本分,你如今允许治下之民越界耕种,本就是逾越了法度。
如果按照你所说的,只要是空地,百姓就有资格在空地上种植庄稼。那么,明日我蓝田县百姓,也能去你万年县曲江边上,那片丰饶的土地上耕种吗?
以此类推,天下州县都不遵守法度,我且问你,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你明白吗?”
刘仁轨似乎并不愿意跟云初撕破脸,处处讲求法度,也仅仅是要求云初谨守法度而已。
云初那里是那种得理饶人的人,他跟着满大唐的那些骄兵悍将们没学到别的,就学会了无礼!
“法度?自永徽三年开始,到至今,你蓝田县进入万年县谋生之人,已经达到了四千六百余人,每年从万年县赚到了数不清的钱粮,然后再带回你蓝田县养家糊口。
刘县令,这些人在万年县吃,住,拿,更是导致我万年县粮食不足的罪魁祸首。
这几年,我可曾问你蓝田县要过一文钱的补偿?
偏偏你蓝田县惯出厨子,被万年县收留之后,不思量如何好好干活,却挖空心思的谋算东家,裤裆藏肉,裤腿里藏米,帽子里藏盐,就连花椒这种香料,他们都能含在嘴里偷走……
本官不好跟那些穷苦百姓计较这些小事,拿你蓝田县灞上这样一块用处不多的地作为补偿,怎么就不成了?”
刘仁轨被云初的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因为这种攻击,已经在明着说他治下无方,以至于蓝田县百姓需要背井离乡去万年县讨生活,这是极为严重的指责。
李治见不得自己的心腹手下被云初这般欺负,就挥挥手道:“不要这样无礼,全天下人来长安谋生者不知凡几,你万年县恰好就是京县,蓝田县距离长安很近,来长安谋生理所当然。
不过,朕今天不问你抢夺灞上这块地的事情,朕只问你,拿下灞上这块地之后,你能确保万年县的粮食自给自足吗?”
云初摇摇头道:“万年县有户二十三万七千四百二十七户,凡人口五十六万四千余,一年耗费粮食超过三百万担,再加上果蔬,肉食,杂食耗费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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