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壮汉见掌柜的似乎是一头雾水,就沉声道:“你不认识这个东西?”
掌柜断然摇头道:“客人应该知道,现如今呢,私铸花钱如今卖不上价钱,再说了,小店是竹器店,银钱之物也收,只是给不上价钱。”
黑衣壮汉见竹器店掌柜的说的牛头不对马嘴的,就一把夺过花钱,转身就离开了竹器店。
才出门,就看到靠在竹器店门楣边上售卖草鞋的汉子正冲着他笑呢。
黑衣壮汉犹豫一下,就把花钱放在掌心,来到卖草鞋的汉子面前摊开手。
卖草鞋的取走花钱,笑吟吟地道:“火牛破敌之法,算是这两天中最有想法的刺杀,只可惜被前车挡住了,否则贼人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
事有不谐,终究是一件没办法的事情,牛,牛车,草料,算你八贯钱,所冒的风险算你七贯钱,共计十五贯如何?”
黑衣壮汉瞅着对面破烂的草鞋摊子,他不明白,这人如何拿得出十五贯钱。
就在他感到疑惑的时候,卖草鞋的汉子从袖子里摸出一串金钱,放在黑衣壮汉的掌心道:“一枚金钱一贯钱,而且是十足十的一千钱。”
黑衣壮汉拿着金钱四面张望。
卖草鞋的汉子道:“别看了,你大理寺的同伴,已经中了老子的分瓣梅花计,这里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黑衣壮汉后背微微拱起,才准备从腰间抽刀,就见卖草鞋的朝他摆摆手道:“这是青衣楼的生意,只要你按照约定做了,就能收到钱,至于你是不是官府中人这不重要,我们只看结果。
兄弟,看你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吧?”
黑衣壮汉警惕的道:“你待如何?”
卖草鞋的呵呵笑道:“别害怕,我只是看你衣衫破旧,鞋子也磨损的差不多了,看样子家境应该不好,怎么样,大理寺的差事给的俸禄不足以养你那个八口之家吧?”
黑衣壮汉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卖草鞋的汉子却攀住他的臂膀将那一枚花钱重新放在他手里道:“第一笔生意算是成了,下次再论。”
黑衣壮汉很想扑上去捉住这个卖草鞋的,终究还是一动没动,眼睁睁地看着他收拾好了摊子,挑着担子离开了开明坊。
等洛阳大理寺的人找到黑衣壮汉的时候,黑衣壮汉朝为首的捕头摇摇头。
捕头道:“他们不肯给钱?”
黑衣壮汉从怀里摸出十枚金钱摆在手里道:“没看到贼人,怀里却多了这十五贯钱。”
捕头取过那十枚金钱在手里掂量一下道:“亏了,按照洛阳市价应该给十一枚的。
不过,人家也算是信誉昭著了,还以为这是一件没影子的事情,没想到真的有钱拿。
可惜了啦,咱们是官,不是贼,要不然这笔买卖完全做得。
老苏,既然给钱了,这种引蛇出洞的事情我们要多做几次才成,反正上官已经下令,要限期破获谋刺宰相的案子,我们不管做多少次,都有拿的出的借口。
宰相我们不敢伤到,那些从人……”
黑衣壮汉老苏点点头道:“头儿说的极是,兄弟们一个个活得苦兮兮的,有这种做点事情就能拿十五贯的事情,咱们兄弟万万不可错过。”
就在大理寺的人离开之后,一个距离他们很近的伙夫模样的年轻人转头就进了另一个院子。
薛长风巴拉一下如今流行于长安,洛阳两地的算盘,对殷二虎道:“两天九宗谋刺,死了六个,被活捉三个,跑掉了四人,看样子李义府身边的护卫还是挺管用的。”
殷二虎不满的道:“我们只有动用一万贯钱的资格,你两天就花了快三百贯,这样大手大脚的用下去,一万贯撑不了多久。”
薛长风摇摇头道:“又不是你的钱,这么在意做什么?”
殷二虎道:“主上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不允许你这样浪费。”
薛长风道:“今日花费出去的每一个钱,将来一定会百倍报之。”
殷二虎笑道:“本就是主上的,谈不到报答不报答,赚多赚少都是主上的,你我只能从中取两分利。”
薛长风长叹一声道:“猛虎如果被绑缚住腿脚,封闭住利齿,如何啸傲山林?”
殷二虎皱眉道:“在主上这里,规矩最大,如果主上想要钱,多少钱他不可得?
如果主上想要权力,他完全有更好的路径,长风,这个青衣楼,是我帮你向主上求来了。
是一个可以帮助你完成梦想的地方,可以让你做一场好梦,但是,万万不可把这场梦给弄成真的。”
薛长风叹息一声道:“这是要我这匹马儿跑,却不让马儿吃草啊。”
殷二虎笑道:“主上说过,青衣楼本就是黑色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一条毒龙,所以,给这条毒龙戴上镣铐,再让他起舞为上。”
薛长风道:“如果这样的话,这里的事情就很难达成主上所思所想。”
殷二虎道:“行为必须控制,事情必须达成,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主上弄这个青衣楼做什么,要你我这样的废物做什么?
还有,千万不要在主上面前弄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把戏,主上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
而且,主上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给他惊喜,所以,哪怕我们把事情平平淡淡的做失败了,也比弄一个老大的惊喜给主上要好一百倍。”
薛长风看着殷二虎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道:“我们的主上到底是谁?长安云?”
殷二虎笑道:“你可以继续猜。”
薛长风犹豫一下道:“我只知道你是晋昌坊大食堂的一个掌柜。”
殷二虎笑道:“你可以继续猜。”
薛长风道:“不合理的一点就是贺兰敏之,云初与贺兰敏之似乎仅仅是君子之交,没有仇怨,也没有恩情,你为何要无所不用其极的对付贺兰敏之,这是我唯一想不通的地方。”
殷二虎拍拍薛长风的肩膀道:“别想了,怪累人的,你要是不喜欢青衣楼,可以把这里交给别人,你可以去参加明年的国朝大比,弄一个进士回去光宗耀祖也不错。”
薛长风咬着牙道:“我天生就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人,过不得安稳日子。”
殷二虎笑道:“那就继续,让李义府没办法顺顺利利的去长安。”
李义府的车马走的很慢,直到天色快要暗下来的时候,才安全回到了洛阳府邸。
进入后宅,他并未去妻子赵氏的房间,而是走进了左近的一座孤僻的院落。
淳于氏放下笔墨,出门迎接,不等淳于氏说话,李义府就道:“神文可以用了吗?”
淳于氏指着遍布桌面的龟甲,龙骨,叹息一声道:“越是往深处钻研,漏洞便越多,这些龟甲文,龙骨文,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出功劳的。”
李义府在屋子里转着圈子道:“我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如果你不能在陛下封禅泰山之时,用神文为陛下写一篇祭天诏,恐有大灾降临。”
淳于氏瞅着李义府叹口气道:“如今李氏即便是家仆,也能有官身,更不要说家中子弟人人都占据了清贵的职位,妾身原以为郎君至此会满足。
没想到去年之时,郎君又将阿耶的骨殖迁徙去了永康陵一侧,如果悄无声息的这般做了也就罢了,郎君偏偏大张旗鼓征调七个县的民夫为阿耶修建坟墓,规制仅仅比永康陵低一丈。
最让妾身不明白的是,郎君为何还要在此事上大肆的敛财,以至于送礼的队伍长达七十里?
郎君啊,你的这些做派就是恨自己不死啊。”
李义府被淳于氏的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一巴掌抽在淳于氏的脸上怒道:“一个贱婢而已,也敢评论大丈夫。”
打完之后,看都不看倒地的淳于氏一眼,就拂袖而去,只觉得心头有一团火真在猛烈的燃烧。
淳于氏等李义府离开了这才慢慢的爬起来,揉一揉被打的红肿的脸,一个丫鬟悄悄地走过来,对淳于氏道:“郎君走了。”
淳于氏一边揉着发痛的脸,一边对丫鬟道:“我要你联系的人都联系好了?”
丫鬟有些犹豫的道:“夫人,我们真的要离开郡公府吗?”
淳于氏瞅着丫鬟道:“这里的大厦倾塌在即,已经不能为我们这些弱女子遮风挡雨了。”
丫鬟自幼就跟随在淳于氏身边,对她忠心耿耿,见夫人主意已定,就点头道:“婢子已经寻找过行会里风评最好的镖师,他们说去安阳只有七百里路,基本上全是官道,盗贼不多,如果轻车简从,五日就可抵达。”
淳于氏笑道:“如果抵达安阳,我们主仆就彻底地平安了,这些年我们也有些许积蓄,以后就能陪伴着这些甲骨,龙骨,安心的做学问了。”
丫鬟瞅着夫人不解的道:“我们只是两个弱女子,在安阳无依无靠的……”
淳于氏道:“自然是有依靠的,只是人家嫌弃我的名声不好,这才不愿意跟我们直接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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