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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穿越指南_王梓钧【完结+番外】(1190)

  群众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蒋宽吓得魂飞魄散,趴在麦草垛后面不敢露头。

  “阿娘,这里有人!”

  一个带着稚气的童声响起,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小孩子走路居然没脚步声。

  蒋宽拔腿就跑,很快陷入绝望。

  却见四面八方都有村民涌来,无论男女都拎着棍棒、锄头之类。

  他身上虽然带着一把短刀,可他如果真敢出手伤人,分分钟就要被愤怒的村民打死。

  蒋宽装出一副傻子模样,歪嘴斜眼说道:“肚子饿……吃饭……要吃饭……”

  装得还挺像,而且出逃之前,他特地换了一身粗旧麻衣,这几天已然沾满污垢形私乞丐。

  村民可不管那许多,扑过来就把他摁住,用绳子捆了四肢当猪抬走。

  一个乡下土财主姗姗来迟,气喘吁吁跑来说:“给他洗脸,头发挽起来!”

  很快,蒋宽脸上的污垢被洗干净,披散的头发也被挽成简单发髻。

  那土财主明显见过蒋宽,哈哈大笑道:“就是这厮,我在北神镇见过好几次。你这混账也有今天啊,逼得我那亲家贱卖了百十亩地,连我那亲家在北神镇外的宅子也霸占了。连宅子带水田,只给几十贯就过户,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鲍员外,真是蒋宽?”

  “就是他,额头上有一块刀疤。”

  “发财了!三百贯悬赏,快押去官府领赏金。”

  “人人有份,人人有份。”

  “劳烦各位乡亲,等你们回村了,我鲍家办流水席庆祝。不要什么礼钱,抓一把米就当是礼金,敞开了肚皮吃流水席!”

  “鲍老爷仁义!”

  “……”

  当晚,连夜审讯。

  但蒋宽自知死定了,什么也不说,在审讯室里摆烂装死。

  从山东和南京外调的官吏还没到,负责审讯的是燕焘本人,以及从军队里借调的军官。

  “你那些手下,很多已经招供了,你招不招其实无所谓,”燕焘说道,“但这种大案,越多能对上的口供越好,所以别逼我动用酷刑。朝廷说不能刑讯逼供,但咱做御史的有办法让你开口。”

  蒋宽还是不说话。

  燕焘语气冰冷道:“招供,可以安稳等到结案砍头。不招,就受尽了酷刑再砍头。你自己选一个死法。”

  蒋宽终于抬头:“招了等着砍头就是?”

  “有必要骗你吗?”燕焘反问。

  蒋宽说道:“砍头之前,我要顿顿见肉,每天喝一壶酒。”

  “五天一顿肉,没有酒喝,”燕焘吩咐道,“先给他来一只烧鸡。”

  大半夜的,城里的烧鸡店被叫开门。

  这几天没吃啥东西的蒋宽,狼吞虎咽啃着烧鸡说:“问吧。”

  燕焘问道:“私盐是怎么开始的?”

  蒋宽说道:“大概十年前吧,有盐城那边的商人找来,让沙河会帮他们运私盐。沙河会只负责把私盐,从宝应宝应的上游镇,运到淮阴那边的洪泽镇,后来干脆改在末口钞关北边转运。当时李孝俭没参与,也不知道这个买卖。”

  “后来越做越大,被李孝俭发现了。那厮吓得腿软,让我们别做这买卖,说是事发以后兜不住。嘿,杀头的买卖,哪能收手啊?李孝俭后来默许了,再后来闹着要分润钱财,最后甚至把私盐买卖抢过去。”

  “盐城哪个商贾?不管是运盐的还是产盐的,排名前五的淮南盐商都有份。淮南盐运使肯定也知情,每年产多少盐他心里没数?”

  “河南那边谁在接货?这我还真不是很清楚。只晓得商船来自一个叫泰祥运的商号,负责接头的船主叫吕孝,也不晓得是不是真名……”

  “真的,我就知道这些,沙河会只负责在转运,上游和下游的事情我们不管。”

  “前任都指挥使?他肯定有份啊,不然我们早被抓了。连续三任都指挥使,只有第一任没贪赃,但看在李家的面子上也没有严查。当时我们也配合,他时不时的缉私,我们给他送功劳,很快就升迁调走了。后面的两任,都帮忙走私,都是拿了钱的……”

  “按察使?这我打交道不多,都是李孝俭在联络。我们被抓进去的兄弟,很多直接放了,也有一些坐牢又减刑出来。基本没有砍头和流放的……”

  “府县两级官员?朝廷查得厉害啊,主官和佐官有些愿意收钱合作,有些却要当清官睁只眼闭只眼。有些看起来是清官,但其实跟李孝俭有联系。这个我真拿不准,我是腌臜之人,他们不会亲自跟我接触。”

  “我能确认的……让我想想。前任楚州知府周廉,这人肯定贪赃了……我为啥知道?他那小妾还是我弄来的!我以为李孝俭看上了哪家的女儿,结果后来发现送到了府衙做侍女。说是侍女,其实就是小妾,朝廷不准官员在任职地娶妻纳妾。”

  “还有……还有就是现任户曹掾丁筹,这人刚来的时候还装模作样。后来就成了青楼里的常客,究竟捞了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我经常在青楼里遇到他。为了讨名妓欢心,他一砸就是几十上百贯。也不给那名妓赎身纳妾,非要在青楼里厮混……”

  随着楚州府的案情越查越深入,朝堂终于从暗流涌动变得波澜起伏。

  一封封弹劾奏疏,被发到东溪园。

  各个文官派系,都有官员弹劾李含章。

  而对于李含章的处罚,朱铭只是私下透个底,目前还没有正式公布。

  第1076章 最明白的人

  大朝会。

  李含章端正坐在前排,手持笏板,面无表情。

  所有弹劾奏疏,全部被皇帝留中了,而且还给出了理由:等案子查完再说。

  又是二十日过去,本该保密的案件信息,一件件的传到洛阳这边。

  没有用电报,纯粹走水路。

  昨日,朱铭开始安排淮南职务调动,这意味着相关涉案官员正式罢职。

  张肃的“权理淮南左布政事”,变成了真正的“淮南左布政使”。另一位叫曹正邦的官员,被调去接任淮南右布政使。

  淮南按察使、都指挥使……也通通换掉。

  这种省级三司衙门主官,就连吏部尚书也没资格直接任命。必须由部院大臣提名,再交给内阁表决,最后获得皇帝批准才行。

  当然,皇帝也可以直接任命。

  朱铭此时的权力,远超废除宰相制度前的朱元璋,这是内阁制带来的皇帝集权结果。

  新上任的淮南三司主官,被各个派系瓜分!

  在官员的提名和决议过程中,李含章从头到尾不发表意见。皇帝都提前给他透底了,把他的处分都确定了,李含章还能有什么反应?

  树大招风,众矢之的,李含章必须让步。

  “众卿还有什么要事奏报?”

  “臣有事禀奏!”

  率先站出来的是御史徐良能,此人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但进士做官还不到十年。

  他身为御史,却并非什么“御史派”,而是彻彻底底的“江西派”。

  历史上,徐良能是一个清官兼干臣,完全凭政绩获封男爵之位。

  却见徐良能手持笏板站出,开启了对李含章的猛烈攻击:“陛下,郡县制确立以来之所谓分家,只不过是分产析户而已。迁徙之人,本身怎能割断香火?皆为其子孙开堂立宗。李首相一刀切断与楚州李氏的关系,此谓不孝!”

  “明知族侄在家乡为非作歹,不予纠正是谓不悌。如果真纠正不了,就当上报朝廷,否则便是不忠。坐视家乡百姓被鱼肉而无动于衷,端的可称不仁。”

  “此等不孝不悌不忠不仁之辈,怎能高居首相之职?首相如此,天下官员岂不纷纷效仿?”

  这套攻击言辞太过犀利,朱铭身为皇帝也不由正襟危坐。

  其余官员,也纷纷侧目。

  李含章自然是坐不住,站起来说:“迁徙分家,符合周礼,并非不孝。臣多次派人回乡训斥,希望那族侄能改过,也非不悌。至于不忠不仁,臣实不敢当此罪名,不过是在亲亲相隐。”

  徐良能冷笑:“若你的族人谋反,你也要亲亲相隐吗?”

  李含章说:“陛下,若真有族人谋反,臣自是要大义灭亲的。”

  “只你有亲人,那些被鱼肉的百姓就无亲人?阁下亲亲相隐了,置楚州百姓于何地?”徐良能说道,“如果是寻常士子,亲亲相隐还说得过去。可阁下是当朝首相,就该有致君尧舜上的担当,楚州官吏那样残民虐民,圣天子还怎么做尧舜?你这是陷天子于不仁!”

  这帽子扣得,一顶比一顶更大。

  又一位叫龚茂良的进士出列,此君才二十多岁,历史上以首席参政之身代理过宰相。

  而且,龚茂良哪一派都不是,至少暂时没有清晰的派系身份。

  他居然站出来搅混水:“原淮南左布政使杨谙,坐视治下官吏贪赃枉法、残害百姓,却始终没有上报朝廷查处。当初,是谁提名把杨谙调去淮南的,也应当追究其举荐失察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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