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年轻人一通叩谢之后,钦陵才又开口问道:“你所言唐国雍王,是否就是那故论诗才卓然的逍遥王?”
杨巳闻言后点头,并痛声道:“雍王此贼,实乃唐国最狠恶的宗家獠丑!其人貌比天人,筋骨豺狼,状似风雅,实则狠恶!旧年奸后谋篡之际,他便背弃君父、鼓吹作贺,以此求荣,蓄养奸力。稍得际遇可陈,便即刻弄乱国中,反噬所庇。桩桩恶迹,不能胜数,如今又恃弄权威,残害关内一众社稷元从,狼子野心,昭然可见!”
“果然是这一位少王?哈,真是有趣,诗成感人间,事成惊苍生,有趣!”
钦陵直接忽略了杨巳那乏甚意义的咒骂,接着便又说道:“这么说,你们唐国所传率军登陇的贵人就是这位雍王殿下了?那你又知不知,他此番登陇,意图所在?”
听到自己一番恶毒咒骂,非但不能激发起钦陵的同情之心,反而言中还颇有嘉赏之意,一时间不免更加的憋闷。
此时听到钦陵此问,杨巳顿时又来了精神,忙不迭又说道:“雍王这个宗家恶贼,凭其巧言令色,于国中翻覆为祸,便小觑天下之人!今次更罔顾国中危困,竟提兵西来,豪言要、要……”
“但说无妨。”
钦陵眸光微闪,沉声说道。
“雍、雍王说,突厥余孽虽然啸闹一时,但也只是大唐故败之贼。但、但西蕃的赞普、大论,却长年游离在王道之外,此行、此行便要执两位入朝……”
“贼子放肆!”
弓仁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顿足喝骂。
杨巳更显惶恐,忙不迭频频叩首并颤声道:“小民不敢、小民……此俱雍王狂言,他、他……”
“罢了,本就互为敌对,难道还能由其口中期于嘉言?”
钦陵倒是显得颇为豁达,只是脸色也变得威严起来,指着杨巳沉声道:“你唐国军伍几番来犯,我又何曾畏战?这位雍王能不能胜于前者尚未可知,但也只是一概击之。至于我叮嘱你的事情,用心去做,只要能积事建功,虽在异乡,同样能煊赫可望,退下吧。”
待到杨巳再叩告退出,弓仁已经忍不住起身道:“阿父,那唐国雍王实在嚣张荒诞,就让儿领兵入陇,教一教他人间险恶!”
“鼠辈邪言,值得你大动肝火?况且河源黑齿常之,是你能小觑的对手?”
钦陵听到这话,随意的摆摆手拒绝了儿子。
“可、可他竟敢如此小瞧阿父,若不强威破之,青海恐要多事!儿虽不见其人,也不轻信那杨巳之言,但察其所诉,那个唐国的雍王的确不是一个能够恭服势力的人,一旦他率军滋扰青海,以此为功、如今国内又不平静,阿父你并不能专心制敌……”
弓仁一脸忧郁地说道,杨巳那个家伙遭厄即投敌国,本身就不是一个有筋骨的人,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对方所说,但其言语中的确看得出那个唐国雍王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已经将其国搅乱得不能平静,率军登陇肯定是更加的不能安分守己。
他并不畏惧敌国的对手,可却担心背后的刀光剑影,这些年眼见到父亲越来越少欢颜,也想尽力为父分忧。
“唉,我倒盼望那个雍王是这样的人啊!只怕他比你、比那些唐国鼠辈还要更加的腹计深刻!唐国的武太后绝非庸者,逻娑城咱们那位王母较之绝难并论,已经给你父增添了这么多麻烦。那个少年雍王能在武太后羽翼覆盖下谋事定功,能是一个简单人物?”
虽然只是听取了杨巳的片面之言,但钦陵已经能够从当中分析出许多东西。唐国满朝人杰,这一点他深有感触,但满朝俱不能制的武太后,却被一个少辈轻松反制,这少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虚伪兼嚣张的纨绔?
一念及此,钦陵又长叹一声,不乏感慨道:“往年我说羡慕唐国法度,你等嘴上或是不敢驳言,只怕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认同罢?现在所见唐国一个少年王者权势揽得,就敢挥刀直屠那些元从的高门,杀得他们族枝散尽、远逃外邦,能不让人羡慕?”
“雅砻、藏茹那些大酋们,他们就恃其元从的资格,为疽为毒,阻我国计。若无我们这一众新族倾力辅佐,雅砻小子凭他祖辈薄弱积储,能稳为高原王者?如今他却凭着那些疽毒来压制我,可不可笑?”
吐蕃发起于山南雅砻,本来是高原上势力不大的一个联盟,内部自有一大批的山南大酋为其党羽。钦陵将卫藏四茹比作关中,不仅仅在于地理意义上,更在于这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雅砻那些大酋们,既是吐蕃得以立国于高原的基础,同时也是困扰吐蕃更近一步的障碍。松赞干布之父正是被这些山南老人们所毒杀,少年的松赞干布从其母族借兵得位,之后将王都迁到山北的逻娑,本质上也是为了避开那些山南大酋们的钳制。
这一点,跟唐国自关中迁都洛阳之举便极为神似。关中的勋贵世家们聚众闹乱、扶唐代隋,而山南雅砻那些大酋们同样不遑多让、甚至更有过之,简直可以说弑君成瘾。
吐蕃还在山南一隅的时候,数代赞普接连死于非命,几乎都是在子息刚刚成人之际。
虽然没有文字记载,且部族中穿凿神话,言是赞普代神牧民,有子为嗣即魂归天国休养,但拨开表面迷雾,本质就是赤裸裸的弑杀!
或者是少壮的儿子不甘心一直被父亲压着,或是那些山南大酋们不愿赞普长久把持权柄、获取到足够威胁、动摇他们的力量,总之历代赞普罕有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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