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小司马问他的家,小蛮子又流泪了。
“你的家离这儿很远吗?很远很远吗?”小司马问着,把自己的头凑近小蛮子的身边。这时,他忽然发现,象从石壁上渗出的水珠一样,从小蛮子捂在脸上的八条手指缝里,正涌流出一颗又一颗浑浊的眼泪珠儿。
看到他流泪,他心里也怪难过的,忙用刚才堵小蛮子嘴的那条毛巾,为他擦了擦泪珠,一面把毛巾还给他,一面说道:“你有家我就放你回去。你说呀,你愿意回家吗?”
小司马把小蛮子捂在脸上的一双小手拉开,望着他哭红了的眼睛。不知为什么,自己的眼角也潮拉拉的。
小蛮子把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象害羞似的点了点头,这才开口说道:“我的家在祁连山里。”
“祁连山?那你为什么到这沙漠里来了呢?”
“来找我爸爸。”
“找爸爸?”
“是啊,是找我爸爸。那天在路上,我从骆驼肚子底下钻出来,就是想向那个赶骆驼车的老汉打听打听我爸爸的下落……”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他叫郎木。”
“叫郎木?你不认识你爸爸吗?”
“不认识,他在我小时候就从祁连山里走出来的。后来听说他在这片沙漠上,我就一个人来找他了。”
“咳,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告诉你,那个赶骆驼车的老汉,名字就是叫郎木!”
“你说什么?他就叫郎木?”
“一点不错,我还叫他郎木老爹呢。说不定那就是你爸爸。他往东去了,你快点去找他呀!”
小蛮子听到这话,两条往下搭拉着的眉毛中间,象阴云密布的天空忽然被风吹开了一角似的,露出了几分喜悦的光彩:“你说放我走,是真话吗?”
见小蛮子直到现在心里还疑疑惑惑,小司马便一面朝小蛮子骑的那头骆驼眨喝了几声,一面说道:“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我们红军优待俘虏,你为什么不信呢?”
驮小蛮子的这匹骆驼,也是一匹好骆驼,又老实,又听话。小司马吆喝了几声,它就乖乖地趴在沙地上不动了。
“你是红军,这么说你也是土匪了?你们祭的是哪一路大神?我看你的心挺善的,可为什么要当土匪呢?”
“你不知道,红军不是土匪,红军是穷苦人的队伍,是专门打马三爷那些坏蛋的!”
小司马说话之间,看到骆驼已经趴倒了,可小蛮子还呆傻傻地蹲在驮篓子里一动不动,便对他说过:“你这个人可真呆,为什么还不从驮篓里出来接受释放呀?”
小蛮子抬头看了看骑在骆驼上面的小司马,见他的态度既诚恳又认真,便高兴地从驮篓里爬出来,有点莫名其妙地站到沙地上。
在四川和田颂尧、杨森、刘湘、刘文辉这些老军阀打仗的时候,小司马看到过红军释放俘虏。这时,尽管怕敌人来追赶,可又见小蛮子站得那么认真,感到怪好玩的,他也就学着当时首长们给俘虏兵讲话的样儿,对小蛮子说道:
“我代表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西路军通讯小队宣布:于一九三六年……于一九三六年……”
说到这里他忽然从骆驼身上弯下腰来,悄声向小蛮子问道:“小蛮子,今天是几月几日?”
小蛮子没有吱声,只把缠着羊肚子毛巾的头轻轻摇了两下。
小司马见小蛮子也说不清,便改口说:“于一九三六年天冷的时候,在沙漠里释放被俘白军,……”
说到这里,小司马又弯下身子问道:“小蛮子,你没有个大号吗?”
“大号?”
“就是有名有姓的名字?”
“我的大号从来没人叫过,行吗?”
“没人叫怕什么,你说嘛!”
“我叫萨里马柯。”
小司马便又说:“释放披俘白军萨里马柯,现发给他……发给他本人……”
小司马“嗨”了一声,伸手在那件破羊皮背心里摸来摸去,可什么也没有摸出来。当他一眼望见那匹正趴在地上的骆驼时,这才抬手向自己头上打了一下,喃喃说道:“有了有了!”便对小蛮子说,“现发给他本人骆驼一匹,遣送回家……”
想不到,小蛮子忽然叫了起来:“这是你偷的骆驼呀,是你死里逃生偷出来的东西,我没和你搭伙,怎么能分给我呢?”
小司马一听,不由笑道:“说你呆你还真呆呢,红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怎么能偷东西呢?告诉你说,我这不是偷的,是从你们白军那里缴获来的!这是战利品,懂吗?我现在发你一匹缴获的骆驼,是给你当路费用的!”
小蛮子听完了这番话,一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面哭着说出不知在哪里学到的词儿:
“红军在上,兄弟我领情了,来日不死,当变犬马相报!”
说完以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身来,把骆驼背上的东西,从另一只驮篓里往眼前驮篓里匀了匀,骑上骆驼,二话没说,一直往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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