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籽落地,万颗归仓,干人的日子,眼看要变样!
天要发红。
地要放光,我们的红军,明年就回乡!
……
唱着唱着,不禁又想起了他最后一次离开家乡的情景:
那是一九三五年,红四方面军西渡嘉陵江开始长征以前,他随爸爸回家探望妈妈和妹妹重返部队的时候。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是一个二月的春夜,江边的翠竹已经抽出嫩笋,蚕豆也已经开出紫莹莹的小花,在一片温馨的夜色里,妈妈和妹妹撑着小船,把他和爸爸送过了静静的后江。
他记得那一夜有月亮,江水在月光下一闪一冈的。当他和爸爸到了西岸,妹妹拄着竹篙站在小船上望着他和爸爸走远的时候,嘴里就是唱着这支歌为他们送行。
他记得,他和爸爸走了好远好远,已经望不到妈妈和妹妹的影子了,还听到月光卫不断传来这支歌的余音。
那春夜,那月光,那初开的蚕豆花,那小船,那歌声,就是故乡在他童年的心灵上留下的最后一幅图画……
啊,如今小司马,在这荒凉的戈壁滩上,又一次沉醉在这家乡的歌曲里。
他唱着,唱着,眼前不禁又浮现出月光下的后江,小船,妈妈和妹妹那渐渐和月色融为一体的身影……
可是,这时罗大勇突然把他的歌声打断,对他说道:“小司马,你快别唱了,别唱了!”
“为什么呢?”
小司马终止了歌声,眨巴着闪闪发光的大眼睛,直瞪瞪的望着罗大勇。
他见罗大勇不答话,只低着头儿闷闷的,便又说道:“我不明白,难道你不喜欢咱们达县老家的歌谣吗?”
过了好久,那罗大勇才说:“我喜欢,可是我怕听它,一听到这些歌,我就想家了。”
小司马看到罗大勇说话的时候面色潜然,眼角象有泪痕似的。为了把他逗乐,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只用夜光石雕成的烟嘴,一面放在手心看着,一面说道:“小罗,快看看,这只烟嘴多漂亮啊!”
罗大勇听他一说,凑过头来看时,想不到这只普普通通的烟嘴,经阳光一照,在小司马的手心里,竟发出了许多彩色的光点,有绿的,有黄的,也有黑的和淡粉红的,真有说不出的好看,罗大勇不禁赞叹道:“你这烟嘴可真好看!”
小司马听到罗大勇夸他的烟嘴好,心里更乐了,在那太阳光下,一会这么照照,一会那么照照,想象着父亲接到这只烟嘴时高兴的样子。
罗大勇见他这么喜欢,奇怪地问道:“你为什么别的东西不买,偏买一只烟嘴呢?”
小司马说:“这是我老早答应过我爸爸的。我小时候,看到村子里很多人的烟管上,都装着一个好看的烟嘴,有铜的,有玉石的,也有玻璃的,唯有我爸爸的烟袋,是一只光秃秃的竹根。我当时就问他,为什么他的烟管上不装烟嘴,你猜他怎么说?”
小司马说到这里,抬起眼睛,望了望罗大勇。
罗大勇道:“他怎么说?”
“他说:‘穷人没有嘴!’后来我又问他,为什么说穷人没有嘴?他说‘在旧社会,穷人是没有嘴呀,有嘴也等于没有嘴,不给你喘气,不给你饭吃,不让你讲话,不就等于没有嘴吗’?”
罗大勇听了后说:“你爸爸真是个怪人,他后来参加了红军,烟管上总该有个嘴了!”
小司马说:“他参加红军以后,在他的烟管上装了一只绿色的玻璃嘴,可是,后来在西渡嘉陵江的战斗中,被敌人的一颗流弹打碎了!你没看到他右脸上有一块伤疤吗?那就是那个烟嘴保护了他,子弹打到烟嘴,偏了一下,才从他的右脸上划过去的。从那以后,他的烟管就又成了一支秃竹根了!”
小司马刚说到这里,就听到老排长大声叫道:“同志们,准备战斗,敌人追上来了!”
大家应声回头一看,果然不得了!只见一边是一色的黑马,一边是一色的白马,在一片蓝光的戈壁滩上,扬起了两道浓浓的黄尘。这两道黄尘象一把张开嘴的钳子,向骆驼队紧紧逼来。
老排长向四周一打量,躲是来不及了,也没有地方可躲,便叫大家来到一道沙梁后面,让骆驼全部卧倒隐蔽起来,让同志们带好武器,找好有利地形,准备投入血战。
小司马因为早就离开部队,没有携带武器,罗大勇便递给他两个手榴弹,然后领着他,弯腰小跑,来到生着一蓬枸杞棵子的沙梁下,伏身隐蔽起来。
小司马透过枸杞刺藤向远方看去,只见敌人的白马队和黑马队,一个从南,一个从东,向这座小沙丘展开了扇形的攻势。两支马队刨起的两股沙尘,渐渐卷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在那象黄色硝烟一般的沙雾中间,两支马队忽而现出,忽而隐没。在马蹄猛烈的叩击下,他感到身子底下的沙漠,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地震,发出一片啸音。
敌人近了,更近了。
白马队里,已经能够看到白回回那象束着皮带的西瓜一般的影子。黑马队里,也可以看到马四疙瘩象乌鸦翅膀一般扇动的黑披风和那两把闪着寒光的马刀,在沙尘的漩涡里辗转着。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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