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火德又是什么呢?”
这个是黄裳的强项:“《册府元龟》有说,五精之运,相生为德,乘时迭王,以昭统绪。故创业受命之主,必推本乎历数,参考乎征应,稽其行次,上承天统。”
张方平对苏家人的影响很大,苏迈说道:“张公曾说过,夫帝王之作也,必膺筑受图,改正易号,定制度于大一统,推历数以叙五运,所以应天休命与民。”
苏油笑道:“但是你们这些都站不住脚,还是有隙可乘。我就问一个问题,如此说来,大宋的国运,终会被水德倾覆?”
一帮小子都傻了,谁敢在试卷里这么写,那恐怕不光光是降黜的问题。
有荫官的,只怕要落一个追毁文字,白身的,怕是要落一个永不录用。
可问题是,苏油说得一点没有错,如果按照五德始终来讲这个火德,那就跳不出这个怪圈。
周代商,秦代周,汉代秦,那么以此类推之……是不是大宋最终也会被后浪给代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就问你考试的时候敢写出来吗?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学习
苏油笑道:“范文正公曾经写过文章驳斥这种观点,认为古王者之兴,乃盛德所致,非偏于一德。以王者一德之说,益之五胜之术,皆非圣之曲学也。”
“故《传》曰君子大居正,又曰王者大一统。”
“正者,所以正天下之不正也。统者,所以和天下之不一也。”
几个小的都快要急疯了,这题目可实在是太难。
大家心里觉得范仲淹说的方是儒家正统,但是要是考官偏以宋承火德来命题,你敢在卷纸里跟范仲淹一样,驳斥说考官你的观点不对?!
即便是范仲淹,他考进士的时候都不敢!
敢写的要被驳斥,合理的却又不敢落笔,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黄裳对着苏油深施一礼:“要囿于陈说,这卷子就做不出采,沦为平庸;可要是持范公之说,那干脆就不用考了。”
“那就只有跳出窠臼,别成一说,还要鞭辟入里。”
“后学驽钝,实在想不到这等深文周义,然知国公必有破题之法,还请赐教。”
苏油笑道:“其实是有办法的。那就是推火德为文明之始,人治之始。朝廷科举,考的终究不是天理,而是人治。”
接下来苏油将火德为文明之始的理由讲了一遍,然后说道:“论据历代典籍之中多的是,引申你们可以各自发挥。”
“连接范公至论也可;引述由火德而兴人治,其后发展轮替,历朝各自有偏,导致有兴必有替亦可;甚至独自发挥,自成其说亦可。”
“只要最后将结论落到大宋可以永续,文明可以终继。这篇文章,是不是就算是做下来了?”
一帮小子不由得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抓起纸张动笔。
这才是大宋科举前三,理学大擘的眼光和格局,盛名之下,乃无虚士!
苏油见到一帮人欣喜若狂的样子,知道都是文化精英,一点即透,笑道:“你们记住一点,科举,是为大宋政治服务的,因此试官的考题,必定会带有倾向性。”
“所以你们要多关心朝廷的动向,从哪里知道呢?京中的时报,商报,两浙的官报,潮报,还有衙门的邸报,可贞堂里每一期都有,你们最近关心过吗?”
众人都是满面通红,黄裳说道:“最近都在砥砺九经,诸子章句,忽略了朝政。”
苏油笑着站了起来:“对你们的文字功底我是放心的,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你们继续揣摩,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又问王仲煜和邢居:“你们俩过年回不回家?我觉得回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王仲煜摇着脑袋就跑了:“我去找报纸去,麻烦国公告诉我父亲,今年就不回去了……”
邢居躬身道:“家中年节里只怕没法读书,还请国公替我问候父亲安妥,今年我也不出这小楼了。”
苏油点头:“你们如此上进,想必家中长辈也是欣慰的,左右不过几个月,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那行,有什么需要的,告诉仆人就是,别的再不用操心,我走了。”
士子们将苏油送出小楼,苏油又去图书馆找扁罐和毕观:“观儿,扁罐,回家了。”
俩小的一人捧着一本书出来,苏油看着他们在管理员那里做的登记记录:“观儿都看了这么多书了啊?真厉害。”
毕观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囫囵吞枣。”
苏油笑道:“挺好,诸葛亮的读法,先把大三观塑造起来,再慢慢细究,观儿是会读书的。”
一大两小慢慢在街上走着,毕观问苏油:“伯伯,什么是大三观?”
苏油说道:“大三观啊,就是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世界观就是关于这个世界如何运行的外省之学;人生观则是关于人的存在意义的内知之学;价值观就是将前两观中的光怪陆离,进行分析判定的思辨之学。”
“每个人,每个族群,对于这三个哲学概念都有不同的理解,而对于这三观的认识和依从,构成了一个人,一个族群的发展基础。”
“也就是说,一个人,一个族群的大三观,决定了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人,这个族群是什么样的族群。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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