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两人如此相称,反而显得坦荡。
文彦博的脾气类似章惇,但是他比章惇有一个优点,就是虽然对同僚颐指气使盛气凌人,对皇帝、皇室却非常的尊敬和忠诚。
这种尊敬体现在礼节上,也在于对制度的遵守上。
俩师兄弟不愧都是龙老头的学生,哪怕龙椅上坐着的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孩,但是只要他的身份是皇帝,那作为臣子该尽的礼数,两人也绝不会因为皇帝年纪太小,就不把该走的制度流程走完。
这一点上,师兄弟俩比司马光、吕公著都还要强。
苏油也经常用老头作为例子教育章惇,看看你那暴脾气,好歹分分对象行不行?
没一会儿,赵煦也到了,还有扁罐和陈梧陪同着,手里拿着一枝柳条,看样子是刚刚从花园里折的。
见到苏油,赵煦不禁有些开心表露出来,不过转眼压抑下去,只是过来给文彦博和苏油问好。
看到赵煦手里的柳枝,苏油知道后宫装修已经差不多告一段落,现在只剩下最后的花园工程了,便问道:“陛下已经移住新宫了?”
赵煦点头:“是的,不过遵循司徒物尽其用的教导,我让苏轶将家具陈设都搬了回来,就添置了一些书架、沙发椅子之类。”
这事情苏油之前已经听扁罐讲过,赵煦将新宫里的家具陈设,全部换成了自己父亲用过的。
之前旧宫有一张书桌,高滔滔嫌有些旧,让人撤走换了新的,结果赵煦放学回来发现,又叫人将那张旧桌子搬了回来。
苏油经常和赵煦讲他父亲的故事,在赵煦的心目中,赵顼的形象很高大,很丰满。
赵顼在苏油的嘴里,和别的臣子嘴里,和司马光最近在修的《神宗实录》里,都有些不一样。
第一千五百一十章 不善加己
赵顼在苏油这里很鲜活,不是泥塑木雕,他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每个决定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目的。
他也不是事事都为国为民,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完全就是为了自己,偶尔也有自己的任性。
比如宫里有一柄珍藏羽纹花钢剑,叫“中土圣主”,丢在内库好些年都不闻不问,直到大宋一柄剑走私到了辽国,辽人从剑上解读出了文字后,赵顼才命人将宫中收藏那些剑翻出来,看看有没有类似文字,才发现了这一把。
比如赵顼就没法用尺规将圆进行五等分,哪怕是苏油和苏小妹给他讲解了方法,当时明白了,过不了多久就又忘了。
但是赵顼有自己的强项。
比如那把剑,就没有被定为祥瑞,赵顼只是将之遍示群臣,表示这样的东西不足为怪,然后重新将剑丢回了库中。
又比如虽然对理工的东西记不扎实,但是却反而因此格外重视理工,认为能精通此道的都是人才,还建立了皇家理工学院,专门培养宗室。
这样的父亲形象,在赵煦心目中反而更高大,赵顼明明没有秦皇汉武唐太宗那样的天赋,成就上却并不比他们稍弱,原因是什么?
因为那张反抛物线图,让赵顼看到了严峻的事实和改革的艰难,但是同时也让他对改革前期的缓慢有了长足的心理准备,因此才能坚定信念,矢志不移。
羽纹花钢剑一事更能说明其性格,他一生不上尊号,也根本看不上那些“祥瑞”。
他之所以要翻找国库,心里的想法是——辽国有,我大宋没有,那就不行。
这就叫不服输。
这些“缺点”,反映出赵顼性格里人性的那一面,而且最可贵的是赵顼能够正视自己的缺陷,正视国家的现实,永远不做那个穿“新衣”的皇帝。
同时也反映出一点,政治在赵顼这里不是永远唯一的考量,他偶尔会出格,所以他不是最好的政治家。
但是偏偏因为这些缺陷,养成了他自己的魅力。
听赵煦如此说,苏油笑道:“陛下懂得物尽其用的道理,这是很好的,今日程颐要讲‘颜子不改其乐’,陛下要好好听讲。”
文彦博说道:“陛下求学,与科举求进不同,是要明白经义中的道理,因此不必拘泥文字细节,学习起来要比普通学子快。”
“听说陛下之前每日要熟悉数段经义,还要誊抄十五遍?这是对付墨经、贴义的学法,老臣不太赞同。”
苏油说道:“师兄,誊抄经典,也不就是为了死记硬背,这也是真心诚意,神通古人的一个方法。”
“当然,强行灌输肯定是不好的,但是如果陛下觉得其章句可喜,这样做就没问题了。”
文彦博摇头:“不对不对,老夫就从来不觉得文字功夫可喜。”
苏油表示不服:“可我家子瞻就觉得这是一种乐趣,他最喜欢抄书,《汉书》《史记》到现在抄了不下三遍,还做了思维导图。”
这是真的,苏轼抄汉书的同时还对汉书的知识体系做了精炼,曾经让人从自己的导图中任意选一个字,他就能讲解出一大段的内容。
“还有老族兄,一日不誊录五千字,就跟没有吃饭,没有睡觉一样,觉得难受。”
文彦博不禁翻起了白眼:“少拿苏家说事,你苏家人一群怪物,不足为据。”
说话间吕公著也到了,呵呵笑道:“最可敬畏的还不是他苏家学阀,而是那种天赋不高,明明自以为苦,却心性刚毅,咬牙硬扛,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自律,最终一样获得大成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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